陈玄礼看了看那些百姓,又看了看不良帅,“走吧,我们去检测一下那些尸体。”
不良帅走到那几个尸体之前,发现其中并没有史思明的脸,便蹲下身子,摸索着他们的腰牌,查明身份。
“怎么样?”陈玄礼不认识这些巡捕,这些都是归京兆府尹管的,不良帅也只能简单查明,“这些腰牌是真的,看来是史思明杀害了他们,逃出了西城门。”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去一趟西城门。”陈玄礼想亲眼确认一下。
他们来到西城门的时候,已经戒严了,陈玄礼走到了城门校尉的跟前。
城门校尉见二人气度不凡,不敢怠慢,于是上前行礼,客气地说道:“两位大人,刚刚上面下了令,宵禁之后不得出城,有新的门禁路引也不可以,请回吧。”
陈玄礼从怀里拿出了禁军令牌,城门校尉接过一看,慌忙跪在了地上,“小人不知禁军龙武大将军驾临,有失远迎,还望陈将军恕罪。”
“起来回话,在戒严命令收到之前,有几个人出了城门了?”陈玄礼开门见山地问道。
“有十余人吧,都是用新的路引,大人放心,我们都是认真查验过了之后,才放他们离开的。”城门校尉汇报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生怕自己因为做错了什么而受到处罚。
不良帅也上前两步,“你把记录拿给我们看看。”
“是!”城门校尉颤颤巍巍地拿出了记录,不良帅有些不耐烦,着急地一把将其夺了过去,草草翻看了两页,然后递给了陈玄礼。
“陈大人,看来这三个宫卫的身份最为可疑,如果不是您的人出城办事的话,恐怕就是史思明他们了。”
陈玄礼点了点头,“没错,照我们一开始的计划实行吧。”
“在下这就去准备。”
“在这之前,我们还得跑一趟。”陈玄礼拉住了他的胳膊道。
不良帅一愣,“还有比追捕史思明更重要的事情吗?”
“陈某觉得,史思明逃出了京师这件事情不是小事,得先让陛下知道。”
“有理,在下这就陪同陈大人进宫面圣。”
……
张天望听到这个消息后震惊不已,历史上史思明再度叛乱对唐肃宗肃清海内的规划打击很大,其实唐肃宗他不一定想放走史思明,但藩镇割据的雏形已经显现了,很多节度使已经处于失控的状态了,虽然史朝义最后杀死史思明,但对于整个大唐来说依然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不良帅下跪请罪,“陛下,请治臣失职之罪。”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而且这件事也并不完全怪你。”
陈玄礼上前道:“陛下,史思明他们杀了巡逻队,出城门的时候用了新路引,臣亲自查验过了,确实是真的……”
“安禄山留下来的这帮暗探怎么这么‘神通广大’吗?”张天望大吃一惊,“我们新做的通行路引,他们是怎么弄到手的呢?”
不良帅回道,“臣查验了上面的编号,应该是宫中流出去的,具体是谁还不清楚,应该是被买卖所致。”
张天望沉思了片刻,心中感慨万千,“再好的制度,无论设计得多么地无懈可击,只要是人来执行,总能被在其中找到漏洞和寻租的空间,各种徇私舞弊,主要是新规这才实行几天呢,那些国贼禄蠹就已经开始做起了生意,这让张天望十分愤怒。
“查,给朕好好的查,一查到底!”张天望罕见的大怒,这还是马嵬坡之变后,大臣第一次看到他发火。
“是,臣一定揪出这害群之马,给陛下一个交代,只是……”不良帅顿了顿,“陛下,现在最要紧的,应该先把史思明捉拿归案。”
“是,紧要的事情先做。”张天望重新在龙椅坐好了,“不过泄露路引这件事情的性质,要比史思明叛逃的严重性要更加的恶劣!要是此事不严厉打击,那么类似的叛逃事件就会层出不穷,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陛下圣明。”这时听到门外有一阵如同洪钟一样的声音。
张天望一惊看向了高力士,“是李泌大人来了吗?高力士,你快快去请。”
高力士快步走到了门前,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于是跟张天望回禀道,“陛下,没有看到李大人。”
“哦?这也太奇怪了,朕明明听到李大人的声音,是他没错啊。”张天望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这是怎么回事?”
陈玄礼和不良帅对视了一眼,“回陛下,我们也听到了。”
这时李泌才从门口走了进来,“臣拜见陛下。”
高力士笑道:“李大人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刚刚老奴还去门外看过,并没有您的身影,结果一眨眼,您已经进了寝宫来了。”
李泌笑了笑,“刚刚是臣游历民间寻仙问道之时跟一个老师父学的密室传音之法,雕虫小技而已,没有什么稀奇的,倒是陛下生气的声音,李某可是远远地听到了,陛下是为什么事情而发怒?”
陈玄礼从怀里拿出了自己简单画好的地图说道:“李大人来得正好,史思明于今日傍晚时分逃离了长安城,目前应该是从西门逃走,臣推断应该是绕路逃亡北方,在我们得知了史思明叛逃的时候,不良帅和在下就已经开始采取措施了,在几个他们可能经过的地点设防了,您觉得会不会是那几个地点呢?”
李泌微微摇头,“既然叛军的细作能组织起这么大的事情,那这就说明他们在城外也是有接应的,至少在我们一下子能想到的几个地方,恐怕是无法抓住他们的。”
“那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走?”不良帅有些着急了,他负责监视史思明,出了一个这么大的漏洞,他难辞其咎,一心想着戴罪立功。
“不良帅莫急,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即使他们逃出了长安,目前也在我们大唐的国境,还是您安排得妥当,能迅速地得知史思明逃走的消息,不然可就误了大事了。”李泌安慰了一句。
张天望揉了揉鼻子,“李大人,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李泌手指微微地掐算了一下,“假如我是史思明的话,我一定不会第一时间逃走,因为无论是投奔安禄山,还是北上草原民族那边,都是舍近求远之路,想要迅速逃离长安,最快的方法还是一路向东而去。”
陈玄礼不由自主地冷笑了一声:“是啊,都知道直接往东走最近,但东边我们的路卡最多,再往前走就是我们的军队所在,他们是自投罗网吗?”
“陈大人请稍安勿躁,请听李某说完。”李泌拿起陈玄礼画的简易图,用笔在上面画了一条线,“不良帅,陈大人,你们和京兆府尹确实加强了门禁,但是目前你们只是检查出城的人员,而没有排查进城的人员,对吧。”
陈玄礼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史思明现在已经逃出了长安城了,难不成他还能回到长安,来自投罗网吗?”
“哈哈哈,陈大人,回来不一定是自投罗网,相反可能是为了更好地逃走,当我们的注意力都在长安之外时,他便可以再做文章。”
“我听不懂,李大人能不能更直白一点。”
……
史思明与那两个暗探骑着马迅速地往南边骑着。
“两位,史某如今是逃出来了,可我那儿子还留在凶险之地……”史思明问道,“之前有位兄弟说交给他来办,但是现在长安城已经戒严了,他怎么能救得出来呢?”
“史将军请稍安勿躁,如今局势晦暗不明,在下不敢保证一定能救出您的儿子,但我们都会尽力而为的,只是如果此事不成,也还请您莫要怪罪我们。”
史思明叹了口气,“我并不糊涂,你们搭救史某逃出生天,这是莫大的恩德,我又岂会怪罪你们呢……只是史某与大燕陛下一同起事,就是为了建一番大事业,好封妻荫子,如今妻子都在长安,我心不安呐。”
要是史思明知道自己将来会被自己的儿子杀掉,也不知道他现在还会有搭救其子之心吗?还是那句感叹,大唐的这段历史,还真是个“父慈子孝”。
两个细作对视了一眼,“史将军,我们还是先按照计划行事吧,大丈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也只好如此了。”史思明无奈地点了点头,“不过两位,史某有一事不明,为何我们要往南去呢?”
细作回道,“北边地势复杂,返回长安还是南门的路更好走,更快些。”
史思明大惊失色,“这……两位不会拿史某寻开心吧,我们好不容易逃出了虎口,难道要回去引颈受戮吗?
细作道:“最危险的地方恰恰是最安全的,如今大唐上下都知道了我们逃出了长安,必然不会再对城内进行搜捕,大人只需藏在我们的据点数日,等待他们扑了个空,以为我们已经走了之后,防备都松懈了下来,再从西门往洛阳而去。
另一个细作道:“如此,我们回程之路就可以事半功倍了,这样时间上反而能更快,并且会更安全。”
听到他们的解释,史思明的心依旧紧张,“这么复杂的计划,一旦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那可就是满盘皆输的局面了,能成吗?”
“只能一试了。”细作无奈地说,“这毕竟是在大唐的地盘,我们无论怎么做都会有风险的。”
来到了长安南门,一个细作率先试探着进城,史思明和另外一个细作躲了起来,远远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史思明见细作顺利地进城之后,他立马与另外的细作拿着路引返回了长安,往之前的客栈走去。
……
陈玄礼带着人来到南门的时候,喊来了城门校尉,直截了当地问道:“告诉我,有没有人进城?”
城门校尉有些紧张,“回陈大人,没有人出城。”
“陈大人是问你有没有人进城!”不良帅的声音有些怒气。
“啊……进……进城吗?这个……半个时辰之前,确实有三个人进城来着,都有新的路引,只是不知大人问此事何故?”城门校尉有些发蒙。
“哪那么多废话,进城的记录给我们看看!”不良帅揪起了校尉的领子。
“是,是,大人稍等!”
陈玄礼看着路引的编号,与之前西城门出去的编号对照了一下,然后递给了不良帅,“没错,编号一样,还真就是他们!真让李泌说对了。”
不良帅此刻还是不敢相信,“这……这……他们还真是大胆啊,连路引都不换的吗?这么大摇大摆地回到了长安?”
“新路引可不是那么好弄的,上面的编号每一份都不同,而且还有各异的花押,造假是不可能的,只能是交易的。”陈玄礼耸了耸肩膀,“况且他们还有一个自信,就是认为我们绝无可能想到他们会去而复返,要不是李泌指出我们不是也想到吗?等到月底我们查验出入编号之时,且不说那些复核的人员能不能看出来端倪,即使发现了这个漏洞,恐怕他们也早就逃之夭夭了吧。”
不良帅重重地拍了一下城墙,“唉,真不甘心,每次都晚他们一步!”
陈玄礼笑道:“不良帅,今日他们又回到了长安城中,抓到史思明是早晚的事情,又何必急于一时呢?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就陪这位史将军好好玩玩!”
不良帅苦笑了一下,“陈大人莫要说笑,在下可是在戴罪立功,恨不得立时就将贼人绳之以法!”
这时有不良人前来汇报:“大帅、陈大人,我们已经包围了史思明的府邸,现场捉住了一个潜入其中的暗探。”
陈玄礼和不良帅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陈大人,去看看。”
“刚刚我还想去史思明的老窝瞧瞧去呢,咱们走一趟吧。”
“陈大人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