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天儿,亮的早,一天中最凉爽的就是这时候,学校的绿化远盛外面街道,能听到稀稀松松的虫鸣鸟叫。 自从昨晚惊醒后,我就再也没睡,此时昏昏沉沉,难受的要命,冲了个凉水澡,算是清醒了些。 公交车上,颠簸的厉害,晃晃悠悠,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有了回笼觉的支撑,下车时也不再如之前那般难受。 到了殡仪馆,馆里到处都是车,到处都是人,甚至连外面都停满了。昨天有尸体没烧,积了一天,今天来吊唁死者的人很多,送它们最后一程。 一辆警车停在大门入口处,张大汉从车上走下,冲我打了个招呼,直接就朝殡仪馆里走。 昨天案发后,老李头的尸体被搬走,警察对现场做了详细记录后,我才将里面的东西搬出来了,换了一个宿舍。瑶瑶姐还住在我隔壁,从二楼搬到了三楼,回到宿舍,我换上工作服,便准备去参加排班。 殡仪馆的工作,分工很明确,烧尸车间主要负责烧尸和敛尸,其余部门负责其它工作,每一项工作都很重要。 办公室里,算上我一共三个烧尸匠,两个敛尸匠,老李头死了,少了个人。车间负责人安排工作,提醒安全注意事项,我暂时没有安排工作,让我跟着于师傅学习。 工作安排完,我跟着于邱往烧尸房走。 刚开始,于师傅一句话也不说,表情淡漠,看不出喜怒。 见状,我赶忙摸出昨天买给老杀猪匠的华子,趁没人塞进于师傅兜儿里,又摸出一根儿烟,给于师傅点上。 他吸了口烟,脸色立马阴转晴,堆着笑,满脸褶子:“小毛啊,烧尸匠不好当啊,早上主任打电话跟我说,让你先跟我几天,一个星期后就要自己上手了,咱们今天先学最难得,也是最常见的那种!” 我点了点头,笑盈盈地回应:“于师傅,我刚入职,很多东西不明白,您得多教教我!” “那是当然,石碾盘这边,多少年没来新的烧尸匠了,以前一直是我跟老罗烧尸,忙都忙不过来,有时候天都快黑了还在烧尸!现在你来了,上手后,我们大家都轻松了!” 于师傅一边吸烟,一边跟我闲聊。 烧尸房很黑,一点儿光都没有,外面早就烈日当头,里面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一进来就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寒气,阴森森的。 于师傅在这儿烧尸几十年,早就对这儿熟到不行,他开了灯,转身就往里面走,跟我介绍烧尸房里的设备。 经过介绍,我才知道,原来烧尸也是有差别的。 石碾盘殡仪馆这边,只有两种,一种是有单独的一张石棉网,尸体放在上面,烧完后骨骸完整,单人单独的炉子,还有一种就是一个大炉子,几具尸体放在里面一起烧,还要在尸体身上划上几刀,避免烧尸过程中发生爆炸。 而我今天要学的,就是那种大炉子。 于师傅来到焚尸炉前,在每一个焚尸炉旁点了一支香:“小毛啊,你记住,每天进烧尸房,第一件事,给每个炉子前点一支香,等香烧完后,才能开始烧尸!如果哪个炉子的香燃到一半就灭了,那这个炉子这一天都不能用,得等第二天,重新点香,彻底燃完后,才能继续烧!” 我跟在于师傅身旁,点了点头。 他有些诧异地盯着我:“你小子有点儿意思,以前外聘的那些烧尸工,别说烧尸,踏进烧尸房都在发抖,你倒是镇定的很咧!” 说完,他又跟我介绍,打开工具抽屉,里面摆着些铁钩子,特制的刀具:“这些东西,尸体送进炉子前用的,避免那些尸体烧的过程中炸开,分不清骨骸到底谁是谁的!” 这时,我看到烧尸房最深处那个炉子,于师傅没有上前点香,感觉有点儿奇怪便问道:“于师傅,最里面那个炉子,为啥不点香呢?” 嘘! 于师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表情严肃地说道:“那个炉子,提都别提,就算再忙,加班到再晚,也不能去那个炉子烧尸!” 我很好奇,但选择了闭嘴,没有去问。 既然于师傅说不能去那儿,不去就是了。 熟悉了烧尸房里的设备,我跟于师傅就等着焚尸炉前的香燃尽,那边还得等敛尸匠给尸体洗澡,化妆,然后还要开追悼会,起码得等一个多小时才有尸体送进来。 炉子前,所有香都烧的很平静,银灰色的香灰簌簌地落下。 于师傅看了一眼,长长地舒了口气,我又给他递了根儿烟,点上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儿:“小毛啊,你等我会,我突然想起来,前两天扔在墙角的垃圾还没收拾,得赶紧处理了,被主任看到,又得被考核!” 说完,他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再出来时手里拎着一袋儿垃圾。 于师傅走了。 整个烧尸房里,就剩我一个人。 这种环境,我倒是不怵,静静地看着。不知咋的,脑子里浮现出出昨晚那个梦,还有江平他们那天晚上听到的那些话,联系到一起倒让我变得紧张起来。 ‘先死敛尸人,再死烧尸匠!’ 还有女尸让我帮她寻高跟鞋,浓浓的疑惑顿时涌上心头,原本平静的心绪,这一刻也变得紧张起来。 正当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惊了我一跳。我一看,是父亲的电话,摁下接听键,父亲熟悉的声音传来:“毛儿,我上车了,估计下午两点左右能到,到时候你来接我!” “知道了,爸!我这准备上班了,晚点跟主任请个假,看能不能早点儿走!”挂了电话,我又看向焚尸炉前那些香。 香,竟然灭了! 普通烧尸炉这边,一共九个炉子,不算最里边那个,还剩八个。可现在,八个炉子前的香,竟然灭了三个。 这时,烧尸房里的灯开始闪烁起来,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 面对这种情况,我难免有些紧张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焚尸炉前的走廊,唯恐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父亲曾说过,越是在这种时候,心越要静得下来,千万不能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