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德殿里,常洛正翻看着曲阜孔家的求救奏疏,肉麻的吹捧令他一阵阵反胃。 什么阿猫阿狗,一群寡廉鲜耻的软骨头,混吃混喝的寄生虫而已! 为什么要拿民脂民膏养这群东西。 曲阜孔家己绵延了二千年,也靠着孔子的名声享尽了荣华富贵。 大宋对孔家最是优待,靖康之耻,凡大宋义士无不咬牙切齿痛恨金人。 然而孔子的后人孔端操,却恬不知耻地宣布归顺金朝,为了向大金表忠心,对曲阜城外的抗金义军反戈一击。 在蒙古灭金后,孔元措又效忠新主。 为了取悦忽必烈,孔家还派出大儒张德辉与元好问去往元上都觐见忽必烈,死皮赖脸跪请忽必烈为"儒教大宗师"。 一日不接受就一日长跪不起,一月不接受就一月长跪不起。 忽必烈大为感动,蠲免了孔家的兵赋,众儒士弹冠相庆,大呼圣明。 其实孔府早就富可敌国了,这点蠲免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但意义非凡,毕竟是"儒教大宗师"的恩赐。 现任衍圣公孔胤植,现年二十九岁,是万历四十八年才袭的爵,朱翊钧依惯例,封他为太子太保,可谓恩重如山。 然而崇祯十四年,李自成还未攻入山东,孔府就出朱示,令人供奉大顺国永昌皇帝龙位,并献马献银献美女。 李自成离城三十里,衍圣公孔胤植就带头跪迎闯王。 谁知没几天,清军又打过来了。 三姓衍圣公翻脸比翻书还快,把对李自成的那一套又重新表演了一遍。 为了响应多尔衮的剃发令,衍圣公举行了盛大的剃发仪式,孔府人人拖上了鼠尾巴小辫子。 而恰恰在这个时候,江南千百万士人和民众,正为抗拒剃发令而遭遇屠杀! 丁启睿到了仁德门外,静静等待皇帝的宣诏。 不用猜,肯定是交代招安徐鸿儒的事。 可是,徐鸿儒是能够受招安的吗?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丁启睿在山东巡抚任上这么久,对徐鸿儒的厉害太清楚了,这厮八字都没一撇,就敢称帝,就是明车明马要和朝廷死磕到底。 "宣丁启睿觐见!" 尖利的长音响起,丁启睿整了整衣冠,小心翼翼地跟在内监身后往里走。 "臣山东巡抚丁启睿参见陛下!" 常洛从堆得高高的案卷后面抬起头,问道:"丁启睿,知道朕为什么召见你吗?" "臣愚钝,臣不知。" 常洛轻轻咳了一声,缓缓说道:"天下最重者,莫过于两京,而山东,却是沟通两京的要冲。你也是博古通今的人,山东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知道朕为什么把你放在山东吗?" 丁启睿低垂着头,脊背上冷汗直流,颤声说道:"徐贼闹事,臣罪责难逃,臣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是吗?"常洛轻轻一笑,"徐鸿儒在山东多久,你在山东又有多久?他造反跟你有什么关系?" 丁启睿答道:"徐贼在山东经营多年,臣到山东之后,就对他多有防范。奈何山东近河靠海,历来就出大盗。兼之臣才疏学浅,虽左支右绌,还是弹压不住他。这都是臣的过错,请陛下责罚。" 常洛问道:"你口口声声徐贼徐贼,朕问你山东究竟有多少贼?" 丁启睿屈指一算,答道:"聚众千人者,不下十股;聚众三五百者,不下三十股。 徐鸿儒是王森大弟子,山东白莲教徒以他为盟主,河北王好贤、于弘志也听他号令。 臣也不知道徐鸿儒手下究竟有多少死党,但最少不下三千。 这些人来路五花八门,专好妖言惑众,不知道又鼓动了多少人……… 常洛打断道:"山东除了白莲教之外,就没有别的贼了吗?" 丁启睿仰头看着高高的屋顶,半天才说道:"山东贼寇总以白莲教为害最剧,别的贼,臣还真的不知道……" 常洛问道:"何谓贼?" 丁启睿答道:"妖言惑众,啸聚山林,抗拒官府,比如徐鸿儒这种……" 常洛反问道:"未必吧?朕怎么听说徐鸿儒豪爽仗义,乐善好施,颇受拥戴呢?" 丁启睿辩道:"那是他欺世盗名的伎俩……" 常洛轻轻一笑,"贼有多种,徐鸿儒或许是其中一种。朕问你,夫子说什么样的人是贼?" 丁启睿不假思索答道:"幼而不逊悌,长而不学,老而不死,谓之贼!" 常洛微微颔首,“你看,还是夫子看得透彻。山东虽富庶,赋税却也十分繁重,百姓生计艰难,因此易于煽动。 若官府清正廉明,使民安居乐业,何来如此之多的贼人?" 丁启睿额头冷汗直冒,嗫嚅道:“陛下圣明,总是臣治民无方。" 常洛将孔胤植的奏书递了过去,"你看看!" 丁启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常洛问道:"孔胤植在山东名声如何?" 提起孔胤植,丁启睿就窝了一肚子火,答道: "孔家在曲阜横行霸道,名声极差,不仅欺负外姓人,连本姓的也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