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1 / 1)

男人薄热的吐息喷洒在颈间,林瑜穿越前后加起来活了二十七年,从未与人离得这样近过。

她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忍不住,屈膝对着他腹部,才要顶上去,就被男人挤进来的长腿压倒在一边。

是她全然反抗不了的力量。

林瑜身子绷得僵直,她太过紧张,指甲深深嵌进肉里也感受不到丁点的痛。

这样强烈的情绪极易被人察觉,顾青川停下来,看着自己手臂上几个带着血痕的指甲印,眉心一皱。

“你不愿意?”

林瑜才看见自己掐错了人,讪讪收回手。

他若是真心在乎愿不愿意,这时候就该让自己滚出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手按在她肩头,还压住几缕头发。

林瑜咬了咬唇,抬眸望过去。

她不肯答,眸中一点晶莹欲坠不坠,眼尾泪痣更显红了,这般模样可怜可爱,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顾青川缓缓吐了口气,“怎么就要哭了?”

林瑜伸指抵在他心口,委屈道:“您不是真心。”

顾青川听了好笑,不懂她一个丫鬟,为何能有如此天真的一面。

“你怎么知道不是?”

他俯身再吻下去,林瑜偏头躲开。

男人面色微沉。

腰间的桎梏不那么紧了,林瑜知晓是自己三番两次的拒绝引起了这人不满。

她深呼一口气,推着他,缓缓坐起身。

“婢子清楚,您挑中婢子,是因为在生小姐的气。小姐这次有了错处,您顾及着面子,不得已只能和她退婚。您心中怨怪,故而要挑她身边的丫鬟来气她。”

顾青川不懂她为何会提起姚妙华。

心中怨怪么?

真要论起来,他或许还要对这位并不相熟的姚家小姐道声谢。若不是她肯犯糊涂,自己这回退起来还真有些棘手。

偏面前的女子神情认真又委屈,满口胡话说的有模有样,顾青川稍稍有些头疼:“你素日不爱说话,想的倒是很多。”

林瑜没想很多,就是故意说出来烦他。她垂着脸,不依不饶,“难道不是么?婢子听说过,您与小姐是自幼定下的姻缘,又岂能轻易割舍的了?”

换做别人,顾青川必定会厌烦其不识好歹,可此女胡说一通,他却觉得她无理取闹的小女儿情态别有一番滋味,也能多出几分耐性解释。

“你在正房伺候了这么些天,几时听我提过她的名字?”

林瑜听到如此和缓的语气,身子一僵。不懂这人刚刚明明已经黑脸,为何又不生气了。

她真的快要没办法,明日无论如何都要离开,此时撒泼打滚绝对是下下策。

顾青川见她不语,抬起她的脸,“又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林瑜笑了笑:“婢子只是没想到,这样好的事情,也会落在我头上。莫不是做梦罢。”

“又在说胡话了。”顾青川皱眉。

林瑜低头,心说是呀,我已经说了一晚上的胡话了。

夜风从门口灌进来,她捂着手臂,莹白肩头轻轻瑟缩了一下,顾青川叹了口气,将地上的圆领薄衫拾起,抖一抖,重新披在她身上。

“别想些有的没的,跟了爷,自有你的好日子。”

林瑜很快便将上衫穿好,想要起身时,又被拦腰按了下来。她不敢再蒙混过去:“婢子记住了。”

老老实实应完,腰还是被人圈着。林瑜一抬眼,那双湛黑的眸子又在盯着自己看,审视意味明显。

林瑜大学和工作都忙着赚钱,没有任何恋爱经验,在处理异性关系时最擅长的是表达拒绝和厌恶。

怎么讨好一个男人,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领域。

她扶住顾青川的手臂,试探着仰颈,在他下颌亲了一下,面上绯色如霞,“爷,我......我能先回去么?”

他没有回答,手上的力气却松了,林瑜推开他的手,悄悄挪到榻边,总算能站起来。

她福了福身,“大爷早点儿歇息。”

她的身影急匆匆消失在门口,顾青川淡淡转过视线,抬手在被亲的地方按了一下。

好酥。

林瑜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拿了衣裳去净室,把最后的热水都用完了,又倒冷水洗浴了两遍。

隔日林瑜去到正房,见他行止如常,好像昨夜之事不曾发生过,悄悄松了口气。

今儿是三姑娘的及笄日,顾青川要过去一趟。早饭用罢,林瑜服侍他更衣,取来一件天青色弹墨杭绸直裰,滚边流云纹袖口,配一条缥碧色葵花绣样腰带。

她今日的动作比平时慢上许多,指尖捏着腰带上的细纽,半晌都未能扣好。

顾青川拿开她的手,自己系好腰带,低眼瞥见她唇角紧抿,脸色发白,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

“你没睡好?”

林瑜小声道:“婢子昨夜葵水来了,现在只是有些腹痛。

顾青川闻言一怔。

当朝皇帝子嗣不丰,东宫至今虚位,受皇帝独宠的德妃娘娘久久未有子嗣,后来太医的脉案被传了出来,其中便有一句葵水不利。

他轻拍她的腰,“回去歇罢。”

林瑜:“大爷不是还要去给三姑娘庆生么?”

顾青川挑眉:“你想跟着去?”

林瑜当然不想去,回到后罩房里,便拿出黄膏抹在脸上,仍是化成之前的模样。

顾青川不让她抹脸后,她这两天出门都是偷偷摸摸,真实样貌未曾让岁寒居底下的丫鬟小厮见到过。

林瑜今日穿的是件桃红的罗裙,满园子的丫鬟们都喜欢这个颜色。她将一包银子贴身放好后,又找出了顾青川几日前送给她的匣子。

里面的药瓶已经不在,但还有一只价值不菲的玉钿花博髻簪,她将簪子拿了出来。

在房中俄延了小半个时辰,林瑜带上匣子,推门而出。

她走的是正门,守在院门外的小厮拦下她,“雀儿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林瑜抬了抬手中的匣子,“大爷送给三姑娘的及笄礼落这儿了,我给她送过去,怎么,你要替我走一趟么?”

小厮知道她在大爷正房伺候,不过是按规矩问上一句,哪里敢和她较真,连忙笑道:“不敢不敢,大爷出门多时了,雀儿姑娘快过去罢,路上小心。”

林瑜乜他一眼,“就知道你们不好使唤,跑个腿都不肯。”

小厮讪笑,“雀儿姐姐这是哪儿的话,奴才这样的下人,便是想在大爷跟前露脸,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不是。”

下了山路石阶,林瑜循着人少的小径,一直走到东侧的角门。

约好的小厮远远瞧见她,特地将一同守门的人支了开,招招手,“姑娘今日来得正好,我表弟刚刚送完菜,板车停在外边。”

林瑜拿出二钱银子放在他手里,“你不要对人讲起。”

“我办事,姑娘放心。”那小厮还记得林瑜当初说的是要去看妇人病症,拍着胸脯道:“此事我谁也没告诉,女子看病从来不易,我当着表弟也只嘱咐他送个人去医馆,绝不会有人嚼舌根子。”

国公府侧门出去是条宽阔街道,再往前行一段便是槐树街。

赶牛的板车颠颠晃晃,林瑜回头望去,国公府的碧瓦朱亮,雕栏玉砌,此刻也在眼中微微摇动,好似一场将碎的幻影。

“姑娘,姑娘!”赶牛的小厮表弟跳下板车,连唤了两声。

林瑜恍然回神,见路边已是一座医馆,门上挂着一块榆木匾,行书题着妙手丹心四个大字。

她给了钱,自下车去。

林瑜在医馆门口晃过一圈,见那板车远了,便往街边人少的地方走。

她现在既没有路引,也没有良籍,是个实打实的黑户。那些四通八达大街上的正经客栈是万不能去的。

唯有寻家偏僻的黑店暂住两天,且先躲过风头,等顾青川赴任离开杭州再想办法。

行至少有人迹的路边,林瑜抬头,看见的终于不是重重檐宇,唯见浮岚暖翠,碧空如洗,心中真是畅快不已!

这种畅快随即被一声女人的哭吟打断。

林瑜脚步一顿,几步往前便是一条巷子口,里面传出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他娘的,臭娘们儿怎么还没死。”

“大哥,这几日嫂子要生了,你别惹晦气,还是先回去,二爷吩咐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这……………这样也行,往前一里地就有条水沟,你把人扔进去,记得断气,别给二爷惹麻烦。”

听着那人朝这边出来了,林瑜回退几步躲在先时拐角的墙后。

巷子里剩下的男人低骂一句,重重往哪里踢了脚,女子挣扎的呜咽声变得更大。

“臭娘们!”男人骂了句,“布条都塞不上你的嘴,老子先在这儿弄死你。”

四周再无别人,林瑜悄步到了巷口,探身看去,留下的这人只是中等身材,个头比自己要高上一点,脸上有道凶悍的刀疤。

她深呼一口气,在他双手掐着地上女人脖颈时跑了进去,踢向他的膝窝,用尽全身力气推倒了刀疤脸。

林瑜自己也受惯性跪到了地上,她即刻抬膝压住倒下的刀疤脸。她正要动手,头皮忽然一紧,歪着身子倒向旁边。

刀疤脸住她的头发,一把将她摔在地上。

后背着地的瞬间,林瑜眼前冒起了金星,她艰难地撑起手臂,还未爬起,被一脚踩住肩头,重重碾了两下。

刀疤脸啐了一口,“敢踢老子?上门找死是吧?”

林瑜疼得险些掉泪,胸口气愤更甚一筹。不知哪儿攒出股子力气,猛地抬腿,对着这刀疤脸的裆下踹了过去。

立时听得一声痛嚎,刀疤脸捂着裆倒在地上。林瑜趁机爬起,一脚抬高踩住他的膝窝,另手按住他的手肘反压在背上。

她的心脏砰砰狂跳,动作比拳击课上任何一次练习都要快和重。屈膝压住了刀疤脸的后背,拳头如急促的雨点一般锤下。

巷子里都是刀疤脸鬼哭狼嚎的声音,他左又上重重一拳,终于晕死了过去。

林瑜跪在地上,望着自己沾血的双手,还没缓过劲来,身侧又是一声哭。

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她转过头去,“你没事罢?春喜?”

春喜半个身子还在麻袋里,头发蓬乱得像团麻绳,脸上又是红肿又是青紫,狼狈得不像话。望见林瑜,哇一声嚎啕哭了起来。

林瑜抬起打颤的双手替她解麻袋,“小点儿声,别把人招来了。”

麻袋一脱下来,春喜就抱住她的脖子,埋在她身上哭,“雀儿………………雀儿………………”

林瑜低头,瞧见春喜衣摆下猩红一片,想起来那三十大板,想必没有医治过。

她吸了口凉气,两只手在空中纠结了会儿,将春喜打横抱起,疾步往另外一边走去。

“别哭别哭,你忍一忍,我们去看大夫。你知道哪里有人少的医馆么?”

林瑜不指望她真的给出答案,只是听着哭声,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

“你治伤拿药的银子我可以多出些,但是我现在不知道去哪儿给你看伤,咱们现在不能去人多的地方。”

春喜哭了会儿,当真给她指了个方向。

右转进巷,左拐出来,林瑜抱着人走了两刻钟,被喊停后只看见一片湖。

“我要下来。”春喜再开口时,只有一点弱弱的哭腔。

林瑜把她轻轻放在地上,自己也坐在旁边,抚着胸口平复呼吸。

两人坐了会儿,春喜忽然开口,“雀儿,我很可笑是不是?一个奴婢竟然妄想攀上国公府的二爷。”

林瑜摇摇头,她喉咙快要冒烟,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忘了你不喜欢笑,但你心里一定也是瞧不起我的罢,我勾搭二爷,背叛小姐,做的都是忘恩负义的事情。”春喜不等回答,自顾自说下去。

“我们一家都是姚家的家生奴才,姚老爷升任祭酒的那年,我哥哥当他的车夫,风光无限,却因为姚祭酒得罪了人,把他抓去打了一顿,不到十天就死了。哥哥死前痛得一直在哭,说下人不是人,叫我一定要往上爬,不要再当奴才。”

她眼中有泪盈出,“我自幼跟着小姐,以为自己是个走运的。可南下路上,老爷给了我一瓶虎狼之药,说姑爷比小姐大了十岁,叫我多护着小姐。难道我真的不是人?白天晚上都得围着他们姚家人转?”

“顾云平第一次摸我的手,我以为自己终于不用再当奴才。可他说的话都是骗人的。什么山盟海誓,连狗屁都不如,是我犯了蠢,以为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也会有一点真心。”

“春喜??”林瑜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同事三年,她们只是可以打招呼的陌生人而已。

林瑜顿了顿,轻声道:“等你歇好了,我带你去治伤。”

春喜点点头,“雀儿,我已经十几日没有洗过身上了,你能扶着我去湖边么?我想洗把脸。”

林瑜把她抱到湖边,小心放下,正要弯腰掬水,春喜捂住自己的脸,“不要你来,你走远些,我不想叫人看到现在这副模样。”

“好。”林瑜朝外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一声落水的扑通。

回身看去,春喜大半个身子已经没入湖水当中,四目相对,春喜仿若受了什么刺激,大声喊道:“你别过来!”

林瑜只好停下,“水里很凉,你先上来罢。

春喜仿若未闻,又往前走了几步,任由湖水漫至胸口,方才回头。

“我上不去了,多谢你今日肯过来。”春喜望着林瑜,明明在笑,神情却极为哀恸。

“可是雀儿,你救的了今日的我,也救不了明日的我。我们这样的下人,自身尚且难保,又能靠什么去为旁人撑伞?”

“别傻了,你不去看一看明日,又怎么会知道呢?”

林瑜蹲身踩入湖中,慢慢朝着春喜靠近。

她也经历过不好的时候,知道那些是可以走出来的。

“你先不要死,我有三十两,把这些银子都拿给你看伤好不好?我们到了明日再说。”

天边滚过几声闷雷,天上不知几时分成了两边,远处是晴,头顶的这片天已布满层云。

豆大的雨点忽然之间落了下来,视野中盖下一层雨帘,林瑜在湖中走得更加慢了。

她不会水,因而向湖心挪动的每步都小心翼翼。

湖水没过了肋下,林瑜停下来,抹了把脸上的水。抬起眼帘,湖面竟已无有半个人影。

她环顾着四周,到处都是雨点溅起的涟漪,眼睛都要看花了,也没找见春喜的踪迹。

“姑娘!姑娘!”潇潇雨声里,不知从哪面传来的呼声。

“不要想不开!这里面去不得!“

林瑜回过头,一个婆子撑了伞在岸边,正焦急地对她招手。

她缓缓回到岸边,爬上去的时候,一柄油纸伞遮在头顶。

婆子眯起眼缝,目光在她脸上仔细扫过一回,和蔼道:“小姑娘,你是遇上了什么难处?不妨说给我老婆子听听?”

林瑜摇头,她既累又疼,不想再说一个字。

婆子在她脸上擦了擦,笑着握住她的手,“不说也罢,瞧你现在这样,也不好出去见人。我家就在附近,去把这身衣裳换了,喝杯热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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