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呀?你怎么会在这里?”
骤然见到那张熟悉又亲切的面孔,秦秀下意识地问,随即却连自己也觉得问题有些好笑。
洛桑为何来到马尔康?来了之后,就算秦秀没空理他,他又怎么可能安然呆在旅店里,一整天对秦家的事不闻不问?
不过在洛桑那散发英武之气的眉宇间,秦秀奇怪地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他挂在唇边的笑也和平时不太一样,看不出过去那种贴标签似的无忧无虑了,像是在故意用笑掩藏伤感。
愣怔片刻,秦秀明白了什么,愕然问道:“你,你做什么去了?你这又是打哪儿来的?”
颤动两下喉结,洛桑一脸歉意地说:“我这个,有件事,没经过你的同意就做了,希望,希望你不要怪我。”
“你......”
他这样说,不就相当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秦秀顿觉头皮都要炸开了,一个“你”字出口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洛桑揣着沉甸甸的心事走过来,本来挺冷静,可一见秦秀有生气的的趋势就慌了,忙摆着手补充:“当然当然,如果你要怪我就怪吧,是我不好,一声不吭就自作主张了,幸亏没整出啥乱子,一切,一切都,都挺好的......”
秦秀一只手拍上额头,烦恼到不想再看洛桑了。
好一个浑小子,可真够机灵的,具体情况不说,先提前预告结果不错,好堵住她秦秀的嘴!
不过他的“预谋”还真得逞了,秦秀竟不知该说什么了,干瞪眼半天,埋怨道:“我说你这个人,做事怎么这么随性呢?咱们刚到的时候你不是特别谨慎吗?连我家家门也不进,现在可好,直接先斩后奏,你......”
越说越恼火,说不下去了,秦秀一个劲咬后槽牙,明明不热,也不停用手扇着风。
已经快晚上十点钟,医院里到处安安静静的,走廊内外都难得看见人,洛桑便一把捉住了那只扇风的手。
“你听我说,我没你以为的那么不知轻重!”
“什么意思?”
“就是,我确实没经过你允许就溜进卢爷爷的病房,和他唠了一会儿,直到他睡着了。”
“这还不叫不知轻重?”
“可是,我并没告诉他我是谁呀?他还不知道咱俩的关系呢。”
“啊?”
秦秀紧绷绷的表情一松,一下子就不生气了,但还是很迷惑。
洛桑见状得意起来,呵呵笑道:“可不是,你也太小瞧我的智商了。以后再多了解我一点吧,就能知道我不是鲁莽的人。”
秦秀的脸又红了,但这一次,她没躲闪,而是羞涩地说了声“讨厌!”
然后问:“那你到底是怎么和我外公见的面,快告诉我呀!”
洛桑收回一副抿嘴乐呵的样子,说道:“昨晚你不是发短信通知我,说今早六点多就要赶来镇上医院嘛?所以我也起个大早,坐你后面那班公交跟来了。这一整天,我就坐在走廊外面,喏,就是那个角落里,你们看不见我,我可能偷偷瞧着你们呢。”
“哎呀你这个人,干嘛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嘛!”秦秀嗔怪地举着小拳头捶洛桑,心里却甜丝丝的。
原来在她一心想多为外公做点事的时候,心上人就如守护神般守在身边,这种幸福是多么珍贵啊,她可真没法不爱眼前这个男人了。
洛桑再憨,也不至于看不出女友的“责怪”其实是撒娇,他早就不慌了,就势将秦秀搂进怀里,充满柔情地对着她的耳朵说:“偷偷看着你,不是此时能用的最好的办法吗?所以你外公得知你辞掉了旅游公司的工作后,和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既然老人家都问了,我又怎么能不帮你?”
将脸贴在洛桑那宽厚坚实的胸膛,感受着他心脏均匀跳动的节奏,秦秀轻声问:“那你趁我不在时跑进病房看望外公,到底和他说了啥呀?”
洛桑说:“似乎没说啥,但又似乎说了很多很多。”
秦秀撅起嘴,作势要跑,“讨厌,还在卖关子,我不理你了!”
洛桑搂着她的手臂加力,防止她真的跑了,“好了好了,我告诉你还不行吗?卢爷爷常年呆在深山小镇上,不像我们年轻人那样喜欢上网,在网上了解这个世界日新月异的变化,对于做生意的概念还停留在许多年前呢。于是我就和他讲了网络销售这一新生事物,告诉他因为有了互联网,城市里好多人买东西都不用再去商店了,直接动手指敲敲电脑,就可以购物了。”
“你和他说这个呀。”秦秀推开洛桑,站直了扯扯衣服,“网上购物,我外公不是不知道,就是不太理解,觉得坐在家里买东西是胡扯的事儿。就算这是真的,买来的也不可能是啥好东西,估计会受骗上当。”
洛桑捂着嘴直夸:“卢爷爷的眼睛可真是像老鹰一样锐利啊,他没说错,网购确实会遇到不少假货~”
秦秀:“嗨,别扯太远。我好难想像,外公真会花一个多小时听你讲网购!”
“那也得看是谁在讲,人家不行,我准定行呀!”
洛桑得意地叉腰,秦秀给他个大白眼,笑着说:“瞧你那傻样。”
*
洛桑溜进卢致的病房时,老人压根就没睡着。秦秀以为他入睡了,其实那是假装的。
大孙女为自己忙了一天,卢致特别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但要一直醒着,她就得一直陪着,所以老人才装作睡着了。
可他哪有那样容易入睡?漫漫长夜,能安稳地睡上两小时就不错了,其余时间都是在用纷乱的思绪打发。
闭眼装睡后,秦秀终于带上房门出去了,卢致安了心,就又睁开眼,坐起来靠着床头看窗外。
时近初夏,一轮满月悬挂中天,银色的光辉填满窗框,不时有摇曳生姿的树木来投下阴影,这种夜晚实在令人心静,喜欢独处的卢致,觉得非常享受。
谁知好不容易才喘着粗气靠好,却听房门“吱呀”一响,有人打外面走了进来。
“谁呀?是秀秀吗?”卢致不太乐意的问。
回答他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挺年轻,“哎呀,好像走错病房了。大爷,您一个人住在这房间里呢?”
说话之人带着明显的康巴口音,卢致正好在怀念年轻时一起扛边茶翻山越岭的马帮伙伴们,一听就被触动了,哆嗦了半天嘴唇后答道:“是啊,那张床上没人来睡。小伙子,你家里也有人生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