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我该去人间走一走了。” “未去人间走一遭,终究是站得高了一些……” 画师淡淡一笑,看向小镇之中,嘴角微动,想来是像那镇中小女孩说了几句话。 “你既解了我的心结,那我便也为你解一忧,你有何忧,不妨说来看看。”画师端起茶杯,再次抿了一口清茶,继而说道。 孟希言沉吟,手指轻叩案几。 他有什么忧愁? 他的忧愁太多了,多到难以数清。 死气缠身是不是忧?是。 红妩鸾之生死是不是忧?是。 葬神崖危险重重,九死一生是不是忧?是 徐有洞,许念初之死是不是忧?是。 苏长离,是不是忧?是。 人生天地间,自诞生的那一刻,就被无数烦恼纠缠,如同三千青丝缠绕,剪不断,理还乱。 这不仅仅是孟希言,是世间所有人都会有的烦恼。 换作常人,他们对忧愁,会比孟希言更多。当然,那些忧愁,或许被叫欲望更为贴切一点。 无数念头在孟希言脑中闪过,一瞬间无数忧愁掠过脑海。 画师笑而不语,只是看向这个思绪复杂的少年。 漫长岁月以来,有很多人走入了葬神崖,但很少有人走出殷荒。在这很少一部分走出殷荒的人中,又极少有人走到了他面前。 造成此景的原因,倒也不是因为传送到这方天地的人太少,而是他们都死在了半路,亦或者,被画师随手给碾死了。 至于为什么要碾死,那自然是犯规了。 说到犯规,画师眼眸一转,看向这个不仅犯规,而且将规则砸的稀碎的少年,不禁有了几分欣赏。 头一次,犯规之人,仍旧活下来。不仅活了下来,还将规则砸了个稀碎,还能坦然与他这个制定规则者相对而坐,指点江山。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少年。 所以,他便破例给了这少年一个机会,但同样,也是下了一道心坎。 他岂会不知,世人烦恼如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扯了一根,便会留下一个死结。 画师淡笑,那普通但却又飘渺的面容之上,似乎有些期待。 你会怎样选择呢?少年。 一旁,红妩鸾静默,她同样有许多忧愁,对画师的这个问题,换作是她,她同样无法即刻回答。 孟希言沉吟,案几上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 一缕黄沙,轻轻吹过眼前,将少年的眼眸给揉得微红。 许久,孟希言缓缓抬头,有些沙哑地说道—— “前辈出去之后,还请找到一个名叫齐江的地方,不妨再去看一看齐江学院的桃林与竹海,顺便,让一个名叫苏长离的老不死,别死得那么早……” 画师掐指片刻,一缕缕金色神纹在指尖缠绕,片刻后他眉头一挑,面色难看地说道,“你应该能够感受到,他已经死了。” 孟希言默然。 红妩鸾娇躯一震,面色煞白,泪如雨下。 “真的…吗?”红妩鸾艰难的转头看向孟希言,更为艰难地开口问道。 这一刻,白衣少年却是只能保持沉默。 孟希言不说,红妩鸾心头却是已经了然。最后一丝希望,也都在此刻磨灭。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渐渐地低了眉。 但此刻,孟希言同样是心如刀割。 纵然,在那个梦境当中,他大概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结局。 但当这个结局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面前之时,依旧还是太过残忍了。 残忍的,让人肝肠寸断。 直面鲜血淋漓的事实,想必说得便是此景罢。 “那前辈可否将他的神念留下?”沙哑低沉的声音,略微颤抖,彰示着少年并不平静的心。 “不可。”画师摇摇头。 “那可否保其真灵记忆不灭,送他往生转世?”白衣少年再问。 “不可,你当知道,轮回转世一说,与永生无异。”画师摇摇头,看向这个颇有些卑微的少年,眸中并无怜悯。 “那可否与他再见一面?”白衣少年没有放弃,一问再问。 “不可。”画师还是摇摇头。 孟希言彻底沉默了,眸中的希望之火,黯淡了几分。 一旁,红妩鸾泪水已干,陷入了沉默。 看着这般的两人,画师长叹一声,继续说道—— “你要知道,涉及生死之事,我不会答应你,纵使我能办到,但那已经超出了这一承诺的价值,你明白么?” 孟希言再次沉默了。 还记得他曾经说过,这世间没什么不可能的,大抵,只是价值不够罢了。 如今的他,看来是价值不够。价值不够,便救不回那位老人,救不回那位先生。 旋即,少年的眸中又有点点希望之火泛开,最初只是星星点点,继而燎原。 “前辈是何境?”孟希言问道。 “若有一天,你真正地,成为人间谪仙,那时,你便有了抵挡我一招半式的资格。”画师瞥了少年一眼,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