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士寒所描绘的场景过于真切,使得叶朗凭空生出许多无法排解的紧张感。 他猛地看向纪士寒:“太师……所言有理,可是我……” 纪士寒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倒了杯茶制止他接下来的话: “将军不必忧虑,若将军助我得了皇权,将军就是我的恩人,到时我整改国事,这兵权自然还是交给将军更为放心。” “将军。我坐上皇位,先帝的基业也在,将军的威名也在,娇妻在侧,如胶似漆。” “若熹和殿下坐上皇位,先帝基业毁于一旦,将军威名不复,如冷宫妃子渴求垂怜,冷冷戚戚。孰重孰轻,将军自己掂量就是,多的是时间考量。” 叶朗眸光沉沉,又吃过一盏茶后,从纪士寒的营帐离开。 他一步一步踩在草地上,软绵绵的感觉如同他昏聩的大脑。 纪士寒说得全都有关他切身利益,可父帅平时总是教诲“忠君爱国”,这两者之间,该如何抉择? 他低着头一路思索到自己帐前,一抬头,叶溪身披夜色,长发在夜风中纷扬,剑眉星目,薄唇微抿,端坐高头大马之上,正自上而下俯视他。 “兄长,更深露重,去了何处?” 她坐得高望的远,亲眼看到叶朗在纪士寒营帐中被送出,自看清的一刻起,她握着缰绳的手便没再放松过。 最担心的事,是不是还是发生了? 那她,到底还来不来得及,把叶朗拉回来? 叶朗沉下脸:“我毕竟是兄长,你如此居高临下地质问,是为何故?” 叶溪只当是他想岔开话题,唇角下压,继续追问:“兄长去了何处。” 叶朗攥着拳,愈发觉得自己身为兄长的尊严被轻视:“我还没有问你大半夜骑着马跑去哪儿,你倒好,还来问起我了?” 叶溪握紧剑柄:“兄长今日做了什么糊涂事,不会心中没数,我若不去,还不知道兄长竟会帮他遮掩!糊涂!” 叶朗彻底忍不住了,怒吼:“叶溪!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兄长!我才是将军,我才是父帅的继承者,我才是镇南将军!你不过一个郡主,有什么资格,像审犯人一样审问我啊?!” 夜深人静,叶朗的怒吼被扩大,可他并未注意自己的失语,仍旧气得胸口起伏不止。 叶溪环顾四周,终还是不愿在外头同他争吵这些,下马进帐:“进来说。” 叶朗下意识跟进去,进了帐内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竟然被叶溪的气势压制,以至于尽管在气头上,还是顺从她进来。 于是更气恨了。 “兄长,我承认我刚刚话重了。所谓关心则乱,我也是一时情急。你可知今日常凌岳做了什么?他埋兵天门关,竟然意图将兴国公一家灭口!这何等大胆,你怎敢叫禁军配合他?” 叶朗心知自己做的是有不对, 他也震惊于常凌岳竟然有这么大胆子,他一开始只以为常凌岳是想抢回玉佩,或是刺杀孙玉泽而已。 但,叶溪知道得这么清楚,兴国公一家全身而退,就代表…… “你……你假扮孙玉泽?” 叶溪点头。 叶朗震惊地看着她:“你为何参与此事?是林山倦撺掇你?还是她……” “兄长!”叶溪忍无可忍,“山倦她从来都是一颗心向着殿下,她所做的都是殿下期望的,也是陛下需要的,她没有做错什么。包括我今日代替孙玉泽,请君入瓮反擒常凌岳,这都是为了靖国的安稳,我们都没有做错!” 叶朗几百句反驳想说,叶溪却上前一步:“可兄长呢?帮着常凌岳谋害兴国公,这是何等沉重的罪名,兄长为何不同我商量,不叫我知道?兄长是觉得叶家能担得起这样的罪名,还是父帅担得起?” 她的话把叶朗彻底问住,叶朗无话可说,却又觉得被叶溪这样咄咄逼问是一件十分没面子的事,两种情绪冲突之下,他反问叶溪。 “那你凭什么参与其中?你不过郡主,为何有资格同照照密谈。还有那个林山倦,她一个女驸马,凭什么折腾这么多水花,是为了讨照照欢心?还是她天生就爱表现?是不是你也爱上她了?你也被她勾引了?你们这些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安分守己遵从三从四德在家里……” “叶朗!” 叶溪语调冰冷,眼神从未如此尖锐:“你今日所说,我不会一再追究,但若是你仍旧存有这样的想法,那我不会坐视不理。” “无论我是郡主,还是平民,哪怕我只是青苍军的其中一个兵卒,都有维护靖国和平安宁的职责。林山倦确实为讨殿下欢心,可也是为了帮殿下宽心,想帮她平复朝堂,帮她守住先帝的基业!” “至于我会爱山倦,我甚至想不到你到底心思狭隘到什么地步,污浊到什么地步,才能想到这些。叶朗,你我一同听着父帅的训诫长大,难道你心里就永远只有你自己的小情小爱,装不得一点家国大义吗?” 她踏前一步,叶朗不受控制地退后,直到退无可退,叶溪自下而上的仰视,也叫叶朗觉得正在被睥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