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意礼冷哼一声,这种滚刀肉他早就司空见惯,只要说出怪罪的话,相关的人马上就连滚带爬跑出来喊“微臣冤枉”这几个字,着实令他厌烦。 “朕也不想查了,也不怪罪于你们几人。” 如此从轻发落,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其意,纪士寒也有几分疑惑。 往常这位天子该是怒气冲冲责问,怎么今日好像并不在乎一般,难道他有别的打算? 祁意礼笑眯眯看着这几人:“你们都是当朝老臣,朕不忍责骂,也是朕考虑不周,累得众爱卿年事已高却还要费心支撑。” 纪士寒从中听出意欲罢免的意味,心中一惊,祁意礼还真就如他所想: “朕决定,即日起,重编监察司,新立清政司,主事为正三品御察使,六部原有大小官员一律凭其调遣,众爱卿以为如何?” 下边的人谁都清楚,这皇上是借着“京城匪患猖獗”当引子,实际上是想罢免监察司,新立一个自己的势力。 这事儿可不能轻易答应。 纪士寒眼神示意一人,是殿阁大学士秦文相,他收到眼神示意,随即踏出一步,谏道: “臣以为不妥,监察司自古有之,此时整编六部,未免于理不合。” 祁意礼早就知道这些人要拿“自古有之”这样的话搪塞他,眉头一挑,话语之中的锋芒也毫不遮掩: “秦大人莫不是忘了?便是秦大人现在的殿阁大学士,也是太师举荐的,此前可从未有过。为何太师举得,朕便举不得?” 这句话理解得再深些,不免有些纪士寒意图凌驾祁意礼之上的意思,秦文相语结,只好说一句“臣愚昧”就低着头退回去了。 另有一人硬着头皮道:“陛下,臣以为六部各司其职条理清晰,若整编在一处,难免职责不清,反生混乱。” 太傅李政闻言反驳道:“六部若真各司其职条理清晰,也不至于叫盗匪如此猖獗了,陛下仁慈不愿责难六位大人,可这事情,却总是要想办法解决的。” 言外之意不外乎要么处理事情,要么处理六位尚书。 这下也没人敢从这个方向置喙了,纷纷缄默不言。 纪士寒暗中瞪了李政一眼,心道他老奸巨猾,言辞犀利,竟一句话就堵了所有人的嘴。 这清政司看来不得不兴,既然如此,他倒是也有后招。 “清政司总领六部,这御察使之职更是关系重大,非能者不可就任。臣愿为皇上分忧,举荐贤德之人,担当大任!” 祁意礼心里骂得难听,面上却故作舒心:“还是太师心疼朕,知道为朕分忧。不过朕已有人选了,就不劳烦太师了。” 纪士寒面上一凛,心道这皇上毕竟年轻,自己往他手里送把柄。 他从未出过皇宫一步,还能认识什么贤德之人? 不论他说什么,自己都有几百个理由反驳,加上大臣施压,这最后的人选,不还是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暗中冷笑一声,语气严肃了些,“不知陛下所举何人?” 祁意礼提起林山倦顿时眉飞色舞,“便是长公主的驸马,林山倦。”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皆交头接耳起来。 长公主大婚已经不算稀罕事,这次的驸马却是个平平无奇的平民女子,因而谁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纪士寒一听是这么个无名之辈险些笑出声,冷笑一声。 “她一个女子,本来招为驸马就引得百姓议论,此时再予以这么重要的官职,怕是不妥。” 祁意礼摇了摇头,“驸马已被朕宣来了,成与不成,太师一同看看也好。” 小墩子见状,尖声一喊:“宣,长公主驸马,林山倦,进殿!” 纪士寒目露凶狠之意,鹰视狼顾看向大殿门口。 林山倦等得昏昏欲睡,忽然被点名,一个激灵站起身。她定了定神,起身整整衣服,抬步进了大殿。 众官员皆是侧目看过来,见这女子姿色身段皆是上上等,眉宇之间还有一股英气,举手投足间都是洒脱不羁的意味,哪还像成亲那天见到的那么唯唯诺诺。 祁意礼面上露出欣喜之色,语气也和善不少。 “驸马不必行礼了,想必刚才说的话驸马也听见了,对朕的任命可有异议?” 不用行礼这件事可是深得林山倦的心,因此她态度也软了些。 “回皇上,我没异议。” 纪士寒冷哼一声,“陛下,臣观此女,纤弱无知,实无大才,恐怕难当大任,还望陛下收回成命,另选贤能。” 林山倦闻言看过去,这位脑满肠肥,獐头鼠目的人大概就是那位太师了,说话倒是有够不客气的,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尖酸? 那你也不能怪我刻薄几句吧。 “我虽学时尚浅,但也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依照这位大人说的,从体型上就看得出人的才能,那我这细胳膊细腿的,自然比不上这位有才。” 一句话说的纪士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傻子也听得出林山倦嘲讽自己膀大腰圆之意。 “牙尖嘴利!真是巧言令色!本太师没闲心和你比这嘴上功夫!”他说着就又要向祁意礼发难。 林山倦冷嗤一声,“既然是太师大人,那我有问题要请教了。” 纪士寒被她堵住话头,冷面相对,“问!” 林山倦:“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纪士寒:“自然是陛下的天下!” 林山倦:“那这天下事是不是都是皇上做主?” 纪士寒以为林山倦是打算用皇上压自己,暗道她太过稚嫩,以为有皇上撑腰就为所欲为了? 当下冷哼道,“自然是众臣辅佐,若圣上决策不妥,为人臣子也需纠正。” 言下之意就是“你有皇上撑腰也没有用,我说你没有才能你就当不了御察使”。 林山倦见他上钩,微微一笑。 “那太师之位也是皇上封的,若是皇上识人不清,那太师岂不也是无才无能之辈?” “你!” 纪士寒张口结舌,他以为她是要用皇上压他,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呢! 秦文相又站出来,一脸的义愤填膺,“你不过一个平头百姓!也敢向太师大人出言不敬?” 林山倦看他一眼,这种不经允许,就跳出来维护主人的小狗根本不放在眼里,反问:“何为不敬?” 秦文相义正言辞:“不等太师允许,就出言惊扰,此为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