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了,风有些凉,达米安的体温暖暖地烘着她,让她眼皮直打架。
为了抵抗睡意,她拼命找话题。
花柿:“你今天还带了项链啊,以前都没见过。”
达米安“嗯”了一声,没有多做解释,于是花柿就没有再问,视线很快转移到其他地方。
达米安等了一会,没有等到花柿的追问,反而主动开口,“没什么,只是一个坠子。”
花柿:“哦。”
达米安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注意力已经放到树上叽叽喳喳的鸟身上,似乎真的没有在意自己的隐瞒,抿抿唇,自己先开口了。
“好吧,其实是一颗猛兽的獠牙。”
花柿一瞬间来了兴趣,她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他,问道:“猛兽?什么猛兽?你怎么会有猛兽的牙?”
达米安身体放松了些,牵起嘴角,“是猛犸兔,已经灭绝了,这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
花柿刚想感叹,但是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她眯起眼睛,怀疑道:“你不会在骗我吧?我只听说过猛犸象,没听说过猛犸兔。”
达米安语气如常道:“骗你做什么?有猛犸特征的兔子就叫猛犸兔,很多游戏里都有这个形象。”
花柿想了想,恍然大悟,“是这样啊……..…我好像确实在游戏里见到过有大獠牙的兔子,原来是猛犸兔啊。”
达米安:“噗。”
花柿警觉,“你笑什么?”
达米安:“没笑,你听错了。”
花柿探头看他的表情,发现确实没有笑的意思,就又缩回去了。
她左看右看了半天,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的了,叹息一声,“好累啊,不想再爬山了。”
达米安:“………………我背上的是什么东西?”
花柿把头架在达米安的肩膀上,继续说:“好累啊,眼睛也很累。”
达米安嗤笑一声,揭穿她的小心思,“你就是想睡觉了。”
花柿反驳,“不是睡觉,是养精蓄锐。”
达米安:“......睡吧。
花柿:“好嘞。”
她把脑袋搭在达米安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山间的风不时吹过,头发拂在脸上带来麻麻痒痒的感觉,花柿皱皱眉换了个方向,把脸埋进达米安的脖颈中。
达米安身体僵硬,花柿的呼吸喷洒在他脖颈上,让他不可抑制地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想把脖子缩起来。
但是只要他有缩起来的趋势,花柿就会蹭蹭脑袋,再次埋进去。
他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习惯就好,然后努力放松身体,继续带着花柿往上走。
他知道,花柿对他的喜欢其实没有那么多。
是从什么时候意识到这点的呢?
可能是在她逃避结婚的话题的时候?又或者是那次吃饭时他敷衍了两句但她毫不在意的时候?还有他总是不能陪她可她却从来没有因此而抱怨的时候。
在她心里,这或许就是一个普通的恋爱游戏,就像是漫画书,看到封面好看就试一试,不合心意就放弃。
他毫不怀疑,如果那时在她说出“我们交往吧”之后他敷衍了事或者干脆拖着,他们大概率不会有以后的故事。
也许会继续联络,从三言两语到形同陌路;也许直接就此别过。
她会遇到下一个有好感的人,然后再次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如此这般,直到有人坚定地回应她。
她或许还不理解感情是怎么一回事,只是通过漫画和小说知道这非常美好,于是在爱情的风微微带到她时她就兴奋地伸出手,把这种稍纵即逝的感觉牢牢抓在手心。
“男朋友”这个身份或许在成年人眼中不值一提,他们玩弄,放纵,自私虚伪的同时又自我感动,但在花柿眼中,“男朋友”代表着亲近与信赖,代表她在这个年龄能想到的最美好的东西。
她不在乎他的毒舌,因为她认为“男朋友”一定是爱她的;她不在乎自己没时间陪她,因为“男朋友”会永远跟她在一起;她也不在乎手机密码泄露,因为她对这段感情忠诚不渝,同样也对“男朋友”报以绝对的信任。
他顿了一下,莫名有点憋屈。
难道要去吃一个身份的醋吗?
花柿好像睡着了,脑袋从他脖颈处滑开了一些,但是没过一会又埋回来,估计是被光线刺到了。
有一撮头发因为她的动作伸进他的T恤里面,凉凉滑滑,还有点痒,感觉怪怪的。
但是他也懒得理,就这样吧。
他背着花柿继续往上爬。
越是相处就越能发现,花柿虽然很多时候直白又大胆,但她并不是神经大条的人,相反,她对情绪的感知非常敏锐。
就像刚才,他自己都没想清楚要不要把项链的事情告诉她,她就已经捕捉到他的犹豫,瞬间放弃了探究的想法。
他感到轻松,却又有些不是滋味。
她那么懂分寸,清楚地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闹,什么时候要沉默,但他却希望她是一个任性的人,做一个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会大哭大闹的坏家伙。
如果他不给她看项链长什么样,她就会立刻一个锁喉把他放倒......这样。
他当然不会倒,不过他会装一下。
他大概已经深深陷入了花柿的陷阱了吧。
仔细想想,这段感情就好像这座山一样,她突然想爬,就拽着他来了。
她兴冲冲地开始,掷下豪言壮语说要登顶,但是一时兴起的动力又不足以支撑她走到终点,于是她磨磨蹭蹭的,总是想放弃。
不过与之相反的是,她又非常矛盾的很有责任感,在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去时,她会想干脆勉强自己跟他走完这一路。
达米安想着想着就笑出来了,如果真的让她自己一路爬上去,她说不定会在抵达终点的一瞬间崩溃大哭,然后实施她的最强冷暴力惩罚吧?
只要几分钟就能哄好的那种。
可是他不想这么做,他不希望在山顶听她说后悔跟他辛苦了一路,结果也就这样。
累了就休息,困了就睡觉,如果真的很艰辛,他会认认真真地背着她走完。
他是达米安,他倔强,他不服输,他看准的目标不管多难都会达成。
他总是能做到的,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花柿好像快醒了,她脑袋动动,滑入衣领的头发就这么被带了出来。
头发刚进来的时候他觉得很扎,又痛又痒还冰冰凉凉的,但是弄出去之后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那撮头发沾染了他的体温,就好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这部分突然消失总是让人觉得空荡荡的,风一吹会感觉到冷。
就像花柿一样,她莽莽撞撞地加入了他的生活,起初是格格不入,不久后又莫名成为了不能割舍的一部分。
他几乎有些惆怅了。
但就在下一秒,一大把头发突然钻入他的衣领,花柿猛地捂住他的领口防止它们跑出来。
花柿:“Surprise!”
达米安被冷得一个激灵,他下意识手一松,花柿立刻往下滑了一瞬。
但是花柿准备充足,她预料到自己会掉下来,于是用力勾住达米安的脖子,双腿牢牢盘住他的腰。
花柿:“是不是吓一跳啊哈哈哈哈!”
达米安咬牙,“很扎!快拿出来,不然就把你扔下去。”
花柿一边挂在他身上一边死死捂着他的领口,“你扔不下去,我盘得超级好。”
达米安:“......”
他开始原地转圈。
离心力终于让花柿感受到威胁,她紧张地扒住达米安,用下巴卡住他的肩膀,手忙脚乱地把头发扯出来。
“拿出来了别转了,我要晕车了……………”
达米安嗤笑一声停了下来,重新托住她的大腿。
“你看起来精力还不错,不如自己爬?“
花柿的侧脸贴在达米安肩膀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说:“我不好,刚才是回光返照。”
达米安:“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
花柿:“是的,我再走一步就会死,死之前突然充满活力那就是回光返照。”
达米安:“......”
花柿正在高兴自己说赢了达米安,突然感觉到身下的人一顿,语气略微上扬,“马上就要到了。”
花柿一愣,直起身向前看,果然看到了路的尽头,他们真的要到山顶了。
她突然兴奋起来,不住拍打达米安的肩膀,挣扎着想下来,“快快快放我下来!”
达米安随她的意松开手,花柿就一秃噜滑下来。
她也不说腿酸了,一个箭步往前冲,直到顶点才停下来,转过身一脸得意,“耶,第一名!”
达米安没有上前,他站在原地看着花柿兴奋的表情,勾勾嘴角,“又没人跟你比赛。”
花柿收起表情,摇摇手指,“不,比赛从踏上这座山的第一步就已经开始,只是你没有注意而已。”
达米安:“第一步的比赛不是分出胜负了么?你忘了,你还让我等你。
花柿:“......那不重要,300米对我们的整段路程来说是非常非常渺小的一部分,这座山才是这次行动的重点。”
达米安长长地“哦”了一声,问道:“那你中途是要弃权么?”
花柿视线漂移了一瞬,又望过来,“是障眼法,事实上我用了点计谋,化竞争者之力为我所用,谁看了都得夸我一句天才。”“
达米安:“......你是诡辩的天才。”
花柿没理,自顾自欣赏风景。
达米安慢悠悠地向花柿走去,步伐笃定坚决,墨绿色的眼眸定定凝视着她。
他会背着花柿走她不想走的路,然后目送她心甘情愿地跑向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