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铁英缓缓地说：“都说刚出生的孩子犹如一张白纸，这张纸到底画成什么样，端看父母是怎么教育的。 玲子，请你看在多年乡亲，这些人里也有帮过你的人，还有很多孩子可能会遭受跟你一样的命运的份儿上，给他们好好讲讲你的经历，让他们引以为戒吧！” “哼，有什么好讲的，不就是有个烂赌鬼的爹，把家败了，把媳妇儿卖了，现在又把主意打到亲生姑娘的头上了吗？” “什么？我去！这张老大可真不是个东西！” “什么不是东西，那就是个畜生！” “诶呀，赌这个东西真是一点都不能沾啊！” …… 躺在地上看白铁英，让玲子突然有种情绪涌上了心头。小时候她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现在的她却早就知道了，这叫做“嫉妒”。 她嫉妒拥有父慈母爱的孩子，嫉妒能在三九天儿不用出门找吃食的人，嫉妒所有会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的人…… “好啦，你们不是想听我讲故事吗？那我就好心讲给你们听听！”玲子从地上骨碌起来，甩了甩头，把挡眼睛的一绺头发甩开些，一边绕着人群的圈子走，一边说道： “老畜生，哦，就是我那个爹，上个月偷偷回来一趟。回来干什么呢？自然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偷点东西，或者偷个孩子去卖。 要说我这个爹啊，这么多年都没死，还是有点运气在身的。但是我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瞧见马奶奶家的小孙子被他偷跑了，我这脑子一糊涂，就追了上去。” 玲子说着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马奶奶，马奶奶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她和儿媳们看孩子，一直是家里有两个人的，这是哪个孩子被人偷了都不知道？ “我跪在地上求他，求他看在这些年马奶奶家一直都能容我去她家偷吃的我才能活下来，求他看在我是他姑娘的份儿上，求他……实在不行，我用我自己换小七。 孩子是抱回来了，可我也被他缠上了。接下来的日子他就总回来找我，说我当初答应好的要跟他去县城，不然他就作证，说是我偷了孩子。 以我们老张家在牛脚村的名声，这事儿说出去，别人信不信的不一定，但是马奶奶一家是一定信的，那我也一定是在村子里待不了了的。”玲子瞅着马奶奶，嘴里发出了一声轻哧，好像是在嘲笑她的“忘恩负义”。但马奶奶咬了咬嘴唇，什么也没说。 玲子又转身低头去看春花和来娣，“没办法，我就做了些自保的手段，还找了村子里的两个傻姐妹儿给我做伴儿。可人家不能一天都陪着我啊，我也不能不想办法去找吃食，半个月前还是被他逮着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啊，旁边坐着一个面熟的妇人。待她一开口我才知道，这个老骚货不是别人，正是我那个被卖到窑子里的娘啊！ 要不说人家是夫妻俩呢！劝自己亲闺女接客这事儿配合得可好了！而我呢？我是他俩的孩子，那我能是什么好饼？于是我就跟他俩说，我给他俩物色人，到时候拐出来卖了，我们一家人快活不是更好？这俩畜生就听了我的话，放我回来了。 特么这个世道能这样逼我，我怎么就不能为自己做点儿打算呢？这之后我就想办法去各家偷钱，一次也不多偷，一文两文的，所以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发现，或者说，没人吵闹出来。 但外面太大了啊，还得是有钱，所以当我得知娇娇那有十多文钱的时候……你会猜，你都猜到了，我就不用多说了吧？”玲子讥笑着看向白铁英。 “你还有没说的话吧？”白铁英见玲子一副交待完了的样子，提醒她道。 “哦，对了，我还想顺便再把那俩老畜生杀了。” “‘鬼遮眼’当迷药，绳子绑人，石头刀杀人。那些肉鲊和盐是干什么的？” “肉鲊是我留着跑路的时候吃的啊，可好吃了！你别看它们是老鼠肉，我跟你说，老鼠跟人吃的差不多，肉也很好吃的。至于盐嘛……你说还能干啥呢？” “呕……”有个村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呕吐了起来。她这一吐，旁人也联想到了什么，也忍不住跟着吐了起来。 白铁英没有被她这话吓到，反而轻蔑一笑道：“你没必要说这些话来恶心我们。让我猜猜，救回马奶奶家小孙子这事儿可能是真的，卖女儿这事儿也可能是真的，你想尽办法偷钱，好让你在那个赌鬼爹打你主意的情况下有逃跑的资本也是真的。 只是你没想到宝儿这事儿没能当时发作起来，让你没了找替死鬼的好机会不说，还随时可能暴露自己，而你很可能等不到偷到足够的钱，就已经会被你爹出卖或者卖了。于是这事儿终于在你的别有用心下捅了出来，但是偏偏又遇上了我。 也许是你爹对你做的事儿给了你提点，你除了让这俩人配合你在村子里偷钱外，最后还算计到了她俩的头上。利用宝儿的昏迷忽悠这俩人跟你走，只想着等人发现，你们已经走远了…… 最后就是卖了她们，再报复了你爹娘，拿着更多的钱，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说的对吗？” “嘁，你都知道还问我？浪费老娘口舌！”玲子白眼一翻说道。 “是了，这事儿是我的不是，只想着再给你一次机会，没想到你会这样死不悔改！”白铁英也不愿再跟她多费口舌，转向众人道： “各位，这件事情已经清楚了，跟我们宝儿完全无关，甚至还是被她算计的受害者。 如果不是我今天恰好来到，那么没有‘捉贼拿赃’地杨婶子和听到风言风语的你们，接下来就会把村子里不断丢钱的事儿怀疑到宝儿或者其他人的头上，到时候才是她搅动村子不宁的时候。 而你们两个，仔细回想一下她跟你们相处的细节吧，即便你们再有苦衷，再有被她打动说服的地方，可人总是要知道是非对错，趋利避害的。也许家里对你们确实是有亏欠，但是‘毒伙伴’更可怕，不是吗？ 好了，这事儿了了，我就带我们宝儿回去了，咱们山高水长，来日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