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的城市环境模拟系统设定的是秋天,空气里弥漫着微凉的湿意,风轻轻扫过街道,带着落叶翻卷的声音。温度不算低,但那种稍显冷冽的风还是让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而我,被温雅打扮成了他的“同款造型”——一件剪裁利落的风衣,深色的长裤,再加上一双看起来修长又存在感低微的短靴。我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这一身装扮比我平时穿得要正式许多,也更像他一贯的风格。 温雅站在一旁,嘴角微微扬着,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他伸手替我整理了一下风衣的领子,动作优雅从容,像是在处理一件艺术品。“这样看起来精神多了。”他说,语气中透着些许得意和不容反驳。 他少有的样子。 “你这人到底是有多喜欢风衣?”我低声嘟囔着,却没有拒绝他。他的目光从上到下扫了一圈,带着一种认真而柔和的审视,然后点了点头。 “适合你。”他轻声说,仿佛这句话便是最终的裁定。 我的头发已经悄悄长长了,现在微微挨到肩膀,几缕发丝被秋风拂起,轻轻贴在脸颊边。我不禁抬手捋了捋,心里却生出几分复杂的情绪——竟然连头发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不一样了。 转头看向温雅,他的头发也没有像往常那样修剪得整整齐齐,而是比之前稍长了一些,柔顺的发丝垂到脖颈附近,与我如今的发型有着出人意料的相似。 这让我们站在一起时,看起来有种奇异的和谐感,甚至可以说是“同款”。风衣、长裤、短靴,现在连发型也像约好了似的。我盯着他那低垂的发梢看了片刻,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感——是默契?还是一种无意识的重叠? “看来我们真的很有默契。”温雅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抬手随意地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目光扫过我的发型,似乎在细细打量。 “同款风衣,同款发型。”他故作随意地调侃,“如果再给你配一副我的眼镜,可能别人会以为你是我的复制品。” “那可不行。”我翻了个白眼,伸手把自己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故意道,“我比你更适合这个发型,没准我才是原版。” 他失笑了一声,没有反驳,只是看着我,眼里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温柔。 穿越到这里已经这么久了,这具身体如今的模样,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虽然从身高和胸围的角度来看,确实没什么太大的进展。而如今,这个身体,也已经不再是原主那个姑娘的模样了。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修长而干净,可连手指的弧度似乎都变得更像是“我”的样子了。我想起她最初那会儿,那张脸带着她原本的稚嫩和渺茫的希望,可现在,连镜子里倒映出的脸都渐渐失去了她的影子。那些属于她的痕迹,就像是被风沙吹散的旧足迹,随着我来到这个国度,一点点褪去,快要被尽数抹除。 没有她了。 我抬头望向前方,风轻轻吹过,卷起了几缕发丝。这些头发也是“我”的了,是在这里长出来的。那些旧日的痕迹,或许早已消散在另一个世界,随风去了吧。 我似乎继承了她的一部分使命,或者,或许说是占据也不为过。 这个世界上,已经只剩下我,再没有她了。她的名字、她的过往、她的存在感,都随着我的到来,一点点被抹去了。虽然,我现在用的依旧是她的名字。却又不是我刚来时,她所用的名字了。而那个名字,杨阳,大概也有了新的主人,如今的杨一。 而我,用了她的另一个名字,本该使用的名字——杨如愿。 我成了这个身体的主人,也成了这个身份的唯一象征。无论最初是否有过挣扎和排斥,现在的我,早已活成了另外一番模样。我自己的样子。那些属于她的一切,都被我一点一点吞噬,直到再也没有分界线可言。 偶尔我会想,她是否也曾拥有自己的愿望和执着,是否也在意过她身后那个未完成的使命。但这些答案已无人知晓,因为她的痕迹,连同她的声音,早已在时间的流逝中被我的存在覆盖得无影无踪。 或者说,我曾亲手剥夺,亲手抹灭。 我灭杀过她在这具身体残留的最后一分意识。是真正意义的剥夺、吞噬了她。 所有属于她的,最终都成了我的——她的过去,她的未来,她的所有。这样的占据让我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可即便如此,我依然要承认,我已经吞噬了她。她的存在,已经成为我新的根基,而我,则是在这片根基上建造出了属于我的一切。 虽然这一切目前看起来依旧是千疮百孔,比起她曾经的处境不遑多让。 可这是我的,这很重要。 我也曾悲伤过她的悲伤,感同身受地拾起那些属于她的残缺情绪。那些不甘、那些遗憾。她的泪水,她的渴望。 我在她的名义下,憎恨过那些她从未憎恨过的事与人。从我的角度来看,那些让她受伤、让她孤独的事物,明明都值得憎恨。可是,她从未有过那样的憎恨——她的心是纯净的,柔软的,甚至带着某种让我难以理解的宽容。 但她最终仅仅只是憎恨过我。这个占据了她一切的“我”。她失去了一切,而我,是夺走她最后一丝存在的罪魁祸首。 但哪怕没有我,她也终究会失去一切。不如说,我来之前,她就已经失去了一切。 我有些走神,等意识回笼时,已经坐在温雅的悬浮车里,被他不紧不慢地送到了学校。另一所学校。车窗外的城市景色在飞速倒退。 悬浮车缓缓停下,我的目光随着车门外的景象一点点聚焦。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温雅的眉头已经微微蹙了起来。 “单麒就让你在这种鬼地方上学?”温雅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质问,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刻薄。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说话如此尖锐。 我下意识地看向他,他的表情没有太多波澜,只有微蹙的眉头和冷淡的眼神,显得疏离而生硬。他的手指轻轻敲着车门的内壁,动作缓慢,却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 “他怎么会同意你来这种地方?”温雅又补了一句,语气依旧淡淡的,但话里的不满却显得更加明显。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终于低声回应,语气尽量平静,却又带着一丝倔强。 “你的选择?”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多了一点意味难明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