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缓缓睁开眼睛,意识渐渐回笼。怀中的他依旧安静地睡着,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仿佛在诉说着他昨夜的委屈。我轻轻地松开怀抱,生怕吵醒他。 由于屋子是被雨布封死的,没有外部光照,周围依旧一片昏暗,只有那微弱的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我静静地看着油灯跳动的火焰,心中思绪万千。连着下了很多天的雨,此刻也听不到那么喧嚣的雨声了,仿佛小了许多。但在这封闭的空间里,依旧无法确定外面的情况。 我开始有些反思自己昨夜的行为了。为什么会那样失去理智地欺负他呢?那么可怜,那么无助,我却只顾着自己的欲望。明明……他不是我的小狗啊……那昏黄的灯光仿佛也在无声地谴责着。怎么就……冲动了呢? 但要真是说什么愤怒啊后悔啊……其实也没多少。只是那淡淡忧愁,萦绕着我,久久,都消散不去……就连之前的被迫分离的痛苦、对不确定结局的揪心,也减轻了些……只是忧愁。化不开的忧愁。我想,我也没什么可纠结、可强求的了吧? 不知是灯光还是怎的,眼前灰蒙蒙的。好像,看不见路了。又好像,不再需要什么路不路的了…… 扪心自问,他是我的谁? 不,他谁也不是。 他是我的契约者?他是我的夫郎? 不,他谁也不是。 契约者是临时的契约者。夫郎是杨如愿迎娶的夫郎。娶他的不是我,和他青梅竹马的也不是我。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就像是他与我无关一样。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真正与我有关的人是谁。 那个,和杨如愿完完全全无关的,只和绫枝有关的人,究竟是谁。 我活在这由杨如愿这个身份所关联所编织的一切之上,又唾弃着。唾弃着一切,唾弃这个不得不接受命运被“安排”成为杨如愿的自己。 我究竟是为什么要做那可笑的杨如愿而不是自己! 可我,不就是杨如愿吗? 没有杨如愿,又会不会有今天的我,还存在着、还活着的我。 我不清楚…… 她失去了一切。 我得到了她的一切。却要一辈子生活在她的框架和阴影之下。 究竟是谁失去了,又究竟是谁得到了呢? 我不明了。 她,也想不通这一切吧…… 尽管她无能为力,尽管她怨恨着我,尽管她…… 我终究不是她,她也不是我。 我想我足够恶劣。我一向是足够恶劣的。享用着明显是不属于我的一切。心安理得。就像是本该如此一般的心安理得。 享受着……那些本该爱着别人的人,爱着我。 心安理得。 我似乎分化出了一个旁的自己,站在一旁,看着这个自己。 那个新分化的自己,就这么看着,看着。看着,又感叹着。 她的世界看起来只有她自己。所有其他的、旁的,似乎都只是背景板、或是道具…… 她可真孤独啊,孤独地、执拗着,独独爱着自己。只有自己…… 她的心似乎走不进任何人,事实上她的身边也很难走近。而她,也有着她独特的、对心爱之人的爱。那种爱,影影绰绰。稀薄得,就连她自己本身,都无法稳定地捕捉得到。却又会在不知何时的一刻,突然炸开、喷薄、爆发。带着几乎能够毁灭一切的灼热,膨胀、压迫、吞噬…… 是猎人特有的节奏。 锁定、潜伏、一击必中。 然而更多时候却是,发射、瞄准、再准备。哈哈哈,这听起来很错乱。却很符合人脑的工作模式。多巴胺欲望回路直接诱发冲动,冲动了,便一鼓作气地冲动。后面,自然会有什么其他机制收拾烂摊子,顺便补一个逻辑上合乎情理的解释。哈哈哈哈。那股力量,是强大而炫彩的,万分华丽。风卷残云的力量、野性力量,迷人的力量。 迷人的猎人。 虽然她绝大部分时候,身上的每一个毛孔看起来,都是猎物的模样…… 瞧,这就是猎人。天生的猎人。 然而我隐约觉得我似乎有在哭泣。是心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