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门口种了一棵桂花树,正值盛夏,枝叶茂盛,阳光透过枝桠洒下来,渲染出梦幻朦胧的阴影。
程方秋微微向后仰着头,只能看见他清贵深邃的眉眼,俊气非凡。
他的手掌宽厚炙热,就这么横亘在她的腰上,有种揉进骨子里的亲密,程方秋心颤了颤,觉得浑身都像是着了火一般滚烫,还没来得及开口,下一瞬,他就绅士地主动收回了自己的手。
程方秋顺势转身,与他正面相对,用手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借此缓解心头蔓延上来的缕缕尴尬,她和程学峻打闹归打闹,居然被他给看到了……………
他不会觉得她幼稚吧?
想到这儿,她抬起眼睫缓缓看向他,想要在他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只是这一看却被惊艳了一瞬。
周应淮身上穿着的不再是在县城的那套衣服,而是换了一套深色的衬衣和长裤,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是解开的,露出修长脖颈和两道锁骨,性感又矜贵。
但衬衣下摆又规规矩矩地扎在西裤当中,增添了两分禁欲,精巧的皮带禁锢着劲窄腰身,显得他整个人宽肩窄腰,身材好得不像话。
除此之外,他的短发也有好好打理过。
由此可见主人对这次上门做客的重视程度。
她盯着人看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被盯着的人却觉得不自在极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正式,明明只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饭局罢了。
下乡以来,他没少被乡亲们邀请到家中吃饭。
可唯有今天,不一样。
“你来了?快进屋坐。”程方秋终于回过神,请人进屋,但视线还是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周应淮这正装一穿,更有魅力了。
秀色可餐,不外乎如此。
但是要说他最“可餐”的时候,还是当属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不着寸缕的模样……………
咳咳,她在想什么龌龊东西!程方秋耳尖爬上一缕薄红,为自己脑袋里冒出来的东西感到可耻。
“嗯。”周应淮没注意到程方秋的反常,他如释重负地应了一声,随后弯腰去捡地上的东西,程方秋也不可能冷眼旁观,赶紧帮忙。
结果就发现地上散落的居然是两包烟,一瓶白酒,还有几个瓶瓶罐罐,她没看清楚,但应该都不便宜。
这哪是上门做客啊,分明是送钱来了。
程方秋咽了咽口水,看着周应准将装东西的口袋收好,然后若无其事地要跟她往屋里走的架势,默默闭上了嘴。
财大气粗,礼数周全,真不愧是书中大佬……………
他既然不提,那她也就不提。
“学峻去给周同志倒杯水。”程方秋一边引着人往堂屋里走,一边指挥着程学峻,后者早在周应淮出现的那一刻就丢了手中的扫把,难得一见的有些拘束,幸好有程方秋提醒,他才立马反应过来要去干什么。
他们动静不小,丁夕梅和程保宽从厨房闻声出来,看见周应淮,一个比一个笑得灿烂,纷纷跟周应淮打了个招呼。
“哎哟,人来了就行,带什么东西呀。”丁夕梅一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一堆东西,顿时心里一咯噔,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周应淮嗔怪了一句。
“叔叔婶婶。”周应淮依次喊了人,随后柔声笑了笑,“我的一点儿小心意。”
那是一点儿小心意吗?程方秋都不想戳穿他。
闻言,丁夕梅又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袋子,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只当是乡下走亲戚都会带的一些小东西,便没有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只是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就连语气都不自觉欢快了许多。
“菜还没做完,秋秋和学峻你们陪着周同志吃点儿小零嘴,聊聊天,我们马上就做好了。”
为了招待周应淮,丁夕梅今天一大早就去找大伯家借了些糖票,去公社的供销社买了一些吃食回来,糖果,瓜子,水果应有尽有,是下了血本的。
“我来帮忙吧。”周应淮之前说要来帮忙,还真就是来帮忙的,进门到现在坐都没坐,见丁夕梅他们要回厨房,当即撸起袖子就要跟着一起去。
“不用,不用。”见状,丁夕梅眼珠子都快吓出来了,连忙制止,这哪有让客人下厨的,再说了,虽然不应该这么想,但是周应淮看上去就不像是会下厨做饭的,他进厨房,那不是耽误时间吗?
“反正坐着也是坐着,还不如动一动。”周应淮说完,顿了两秒,又补充道:“他们说我的厨艺还不错,应该不会给叔叔婶婶拖后腿的。”
这不是拖不拖后腿的问题,而是……………
等等,周应淮会做饭?这点儿倒是没想到。
不光丁夕梅,程方秋都眼睛亮了亮,书中可没写周应淮会做饭啊,没想到大佬不仅上得厅堂,还下得厨房!
“那我帮忙劈柴?”周应淮也看出了丁夕梅不想让他进厨房帮忙的念头,以为是怕厨房人多反而施展不开,便又提议去后院劈柴。
“也不用,周同志你……..……”丁夕梅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上赶着要帮他们家做事的客人,一时间都有些整不会了,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找到拒绝的理由。
还是程方秋赶紧上前拉了拉周应淮的衣角,一句话将人给留住了:“周同志,我弟弟刚才还说想当技术员呢,你能不能给他讲讲其中的门道?”
感受到衣服往下坠,周应迟疑了两秒,点了头,“当然可以。”
见他打消帮忙的想法,丁夕梅松了口气,交代了两句便和程保宽重新进了厨房,留下三小只大眼瞪小眼。
程方秋也不知道周应淮今天是怎么了,明明他平时性子挺冷淡的,但今天就变得格外热情,非要说的话,就跟开了屏的孔雀一样,上赶着表现自己。
越想越奇怪,她没忍住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恰好此时后者也看向了她,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有种莫名的诡异慢慢蔓延开来。
程方秋倏地转身去拿桌子上的桃子,“你们聊,我去把桃子切一下。”
说完,她就想去厨房,但往前走了两步,就想起了家里唯一的菜刀刚才切过猪肉,于是脚步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还是将就吃吧。
她这么奇怪的举动引来了在场一大一小两位男同志的注意,程方秋被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默默听他们说话。
只是听了没一会儿,她就感到无聊了。
程方秋手掌托着下巴,白皙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脸颊,在上面戳出一个又一个的小红印,褐色瞳孔中倒映出周应淮认真解答的侧脸。
似乎他眼中除了专业名词和程学峻,再无其他。
程方秋有些不乐意了,她漂亮的眼珠子转了转,顺手捞出盘子里的一个桃子递到他面前,“我吃不完,你掰得开吗?”
周应淮原本正在跟程学峻讲技术员平时大概的工作内容,正说到一半,眼前就突然出现了一颗粉嫩的大桃子,顺着捧着桃子的手往上看,就瞧见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她的眼睛似乎带着钩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红唇微启,说不出的娇媚撩人。
“我去洗个手。”周应淮瞥了她一眼,似乎在说这还用问?
程方秋摸了摸鼻尖,冲着他甜甜一笑,屁颠屁颠跟着他起身,“洗手往这边走。”
两人就这么离开了堂屋,留下了满脸懵怔的程学峻,他怎么觉得他是在跟他抢人呢?
程家后院正对着大山,平时很少有人会经过,所以此时格外安静,只隐隐约约能听到从厨房传出来的谈话声。
靠着门口的屋檐下摆着一口水缸,里面的水都是程保宽和程学峻今天早上刚从井里面打上来的,好方便家里用水。
周应淮将上面的盖子挪开,正要拿起水瓢舀水,程方秋就先一步拿起来了。
潺潺水声响起,周应淮半弯着腰仔仔细细将手指洗干净,她就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她来给他送鸡汤那天,也是差不多的场景。
那时,他不小心撞上了.......
想到那一幕,周应淮眸色暗了暗,就连呼吸都重了两分。
程方秋可不知道他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等他洗完,便也让他帮忙舀水,她也将手洗了洗,顺便还把带来的那个桃子又用水冲洗了一遍。
两人配合默契,周应淮很快就拿起桃子,两只手用力,伴随着咔擦一声,桃子一分为二。
“你力气好大啊。”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程方秋偏要娇声娇气地夸他,直到眼睁睁看着他眸中闪过一丝羞赧,才得逞般收了话头,转而从他手中拿走了偏少的一半桃肉。
“你吃多的那一半。”
周应淮没有意见,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分吃一半桃子这种事情明明放在平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他也跟好友分吃过。
但只要对象换成是她,这里面就会或多或少参杂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亲密。
周应淮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她正将半个桃子送入嘴中,贝齿在粉嫩的桃肉上面留下一道齿痕,只是没咀嚼两下,她就皱起了眉头,“酸。”
整个桃子看起来红艳艳的,没想到中看不中用,一点儿都不甜,反而酸掉牙,她一张小脸都皱成了包子,忍不住吐槽:“我娘刚刚还跟我说这个肯定好吃。”
“结果那个售货员骗人,这么酸,她居然还敢说这是今年最好吃的一批桃子。”
程方秋看着手中剩下的桃肉,在吃不吃之间陷入了纠结,她一向怕苦怕酸,不想委屈自己,又觉得浪费可耻,一时间竞难以抉择。
就在这个时候,周应淮朝她伸出了手,“给我吧。”
程方秋诧异地扭头朝他看去,呐呐道:“这是我吃过的………………”
“我不介意。”周应淮还没吃,不知道桃子有多酸,但是再酸应该也不会酸到哪里去,只是一个桃子而已,她不想吃,那就不吃。
只是虽然他神色坦然,语气更是挑不出任何毛病,但只要细看便知他的耳尖早已缠满红晕。
见状,程方秋那双魅惑的桃花眼缓缓弯成小月亮,随后朝他迈进一步,顺手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用力一拉,两人之间的距离猛地拉近。
她像只软绵绵的小羊羔凑在他面前,呼出的热气伴随着桃子的清香洒在他的下巴处,似笑非笑地开口问道:“周同志,你喜欢我啊?”
周应淮浑身一僵,胸腔内的心脏却一下胜过一下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