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晟悠悠睁开眼睛,建木古树巨大葱郁的树冠就这样映入了他的眼帘。 一时间,他竟有些恍惚。 神明之力,堪比天道。拥有这般力量,世间便基本在无人可随意伤害到他,而作为代价,他也不能如同常人一般生活。 无需进食,无需睡眠,连情感感知,较之常人都要格外迟钝一些。 凌晟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未曾睡去,更别提入梦了。 万万年间,在这片没有日夜交替的荒芜之地,他只能睁眼看着星河缓慢流动,岁月无法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只有愈发庞大的孤寂一点点的将他吞噬。 然而,不知为何,今日他却在这处将他困了漫漫岁月的牢笼中,就这样睡了过去,甚至入了梦。 梦中,有一棵巨大的桃花树,正值花期,桃花开的无比肆意。 他就躺在树下,繁繁花瓣飘落在他身上,带着浅淡的香气,似是要将他彻底埋没。 自离开银河湖畔,很多时候,他的心中其实都相当平和。 喜怒哀乐,似乎都无法在他身上显像,亦无人无事,可以引起他任何情绪波动。 但此刻,他就这样静静躺在桃花树下,看着那热闹无比的繁花,暖暖的春风吹拂过他的脸颊,似乎吹进了他的心中,有柔柔暖意弥漫开来。 凌晟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为何而来,但他似乎,并不排斥。 忽然,他的耳朵微微一动,有轻缓的脚步声正慢慢朝他靠近。 他向来是不喜他人陪伴的,所以漫长岁月中,几乎无人能够近他的身。 但此番,他甚至不知来人是谁,心中却未生出丝毫拒绝的想法来。 脚步越来越近,心头那弥漫的暖意也越来越肆虐。 那脚步停在他的身侧,一个女子的面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遮挡住了满目的粉色。 长长的黑发因女子弯腰的姿势垂落,发梢轻轻扫过他的脸庞,带来微微的痒意。 凌晟微微眯了眯眼睛。 女子伸出手来,轻轻将黑发撩到耳后,她笑意盈盈,浅琥珀色的瞳孔清晰的倒映着他的模样。 她唤,“凌晟。” 手如柔夷,肤若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浅笑倩兮,美目眇兮。 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似乎都不足以形容她。 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明明就是凌晟自己,但他此刻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他感受到自己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阿璃。” 倘若此刻有旁人,见到凌晟此刻的模样大概会觉得无比吃惊。 只见凌晟那向来冷漠的玄色双眸中,竟有几近溢出化成实质的缱绻。 / 凌晟看着郁郁葱葱的建木古树,感受着银河湖畔独有的寒风,一时间有些恍惚,似乎还没从方才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梦境中的她是那般生动,鲜活,就像是,她本该就应是那副无忧无虑的喜乐模样。 凌晟自初见夙璃,至今所遇次数并不算多,但记忆中,她一向是常带笑意看他。只是那温柔笑意后面,总是带着深切的悲伤。 而梦中的她,脸上的笑意是真切的快乐,看着他的那双美丽的浅琥珀色双眸中,满满都是欢喜和柔情,就像是……她一切的欢愉,皆因他而起。 过了很久,凌晟似乎才缓过神来,他手掌撑地,正打算起身,但掌心却被什么东西硌到了。 凌晟低头看去,只见原本应当在他神府空间中的那枚龙形玉佩,正静静的躺在他的手边。 他半坐起身,将玉佩放置掌心,举到眼前。 联想起方才的梦境,凌晟心有所感的,想起当初天道对他说的那些话来。 他其实并非不想知道其中含义,但他一贯是对天道的随意掌控厌恶至极的,亦不想轻易随了他的愿,按着他所写的剧本去做。 凌晟心中已有大概之数,他知道,他与夙璃的羁绊,应该远远不止于如今众人所知的浅薄同族,而天道所要引导他寻回的东西,大概就是,他那段,曾有夙璃参与的记忆。 他的理智告诉他,那段记忆,也许会成为他的束缚,但…… 但他的心,却似乎,疯狂的想要靠近,了解,触碰,那个明明,不曾相识的女子。 凌晟的手指缓慢摩挲着龙形玉佩,玉佩古朴大气,入手生温,淡淡的暖意沾染上他冰凉的皮肤。 他没有再犹豫,闭上眼睛,沉入玉佩。 再睁眼,凌晟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古朴幽静的小院之中。 他随意打量了一番,只见院中亦有棵桃树,亦是正值花期,树下摆放着一张竹编躺椅,躺椅上有厚厚的一层桃花瓣,似乎已久未有人至此。 凌晟走到院门口,抬手推开木门。 梦境中那棵巨大的桃花树便映入他的眼帘。 热烈的繁花,温暖的春风,波光粼粼的湖面,一切竟与他的梦中别无二班。 凌晟不自觉的往前走去,行至树下,他望着微微荡漾的湖面,感受着湖中传来的丝缕不明显的火系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