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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梁陨周临(1 / 1)

苍天有意志吗?

苏辰不知。

就算有,他也不在意。

他手中有剑,敢斩天下敌,哪怕这苍天亦如是。

“你在看什么?”

水娘在喝药,注视着这奇怪的御医。

这御医除却俊朗,还有医术外,平平无奇,可总会温柔注视她喝药时的侧颜。

不知为什么。

她,很安心。

“没什么。”

“只是在想,为不为他送葬……”

苏辰在叙说。

紫袍千岁,执掌一国,威仪天下,让权贵颤抖,周人愤怒,但从始至终,他都只是药房那个普通太监。

小轩子,到极限了。

哪怕堕魔,踏进宗师,也到极限了。

此去。

哪怕妖魔山顾忌大虞,他,亦会死。

“成也吞天魔功,拜也吞天魔功……”

叶轩没有寿了。

哪怕三法延寿,也终有尽头。

此战亲征,他赌上一切,想要博上一搏!

“早点睡吧。”

“青雀。”

苏辰揉了揉水娘的小脑袋,就如同玄龙初年,揉青雀脑袋一样宠溺。

“我叫水娘。”

水娘纠正着。

“好。”

“青雀。”

只是。

苏辰注视的一直都是青雀,而不是水娘。

第二日。

风雪似都知晓,这尊监国紫袍千岁欲要出征了,风雪都停歇了。

皇城外。

有兵甲如山,放眼无边无际,十万大军,浩浩荡荡,阵列于城池前,等候紫袍千岁的检阅。

文武百官,还有满城权贵,不管是否真情实意,都饱含热泪,前来相送这尊紫袍。

紫袍未动。

他看着皇城,在等。

“千岁,该启程了。”

有大臣在询问。

“再等等。”

紫袍在说,只是眼中满是遗憾。

十万大军静默。

百官、权贵,在冷风中等候。

不止他们。

暗中。

还有天盟,还有大虞皇族,翘首以盼,注视着这里,等候着谁的出现。

所有人都知晓,这一尊执掌天下王朝的紫袍千岁在等候谁。

那一尊销声匿迹的风雪剑仙。

可惜。

今日无风,亦无雪。

风雪未至。

他,亦没来。

良久。

“千岁,该启程了。”

统兵元帅,有宗师来,请紫袍启程。

“罢了。”

紫袍眸中遗憾退去,取而代之,则是前所未有的疯狂与坚定。

他握着怀中枯枝,笑着跟自己说。

“叶轩啊叶轩。”

“在许爷,还有阿娘与阿弟间,你早就做出选择了,不是吗?”

苍天怨念,所化魔影,化作一愁苦老妇,还有一双瘦弱姐弟,温柔的看着他。

“启程!”

“此战,止万战!”

“吾要这大梁天下安宁!”

紫袍千岁怒吼。

刹那。

十万梁人兵甲,发出了如山如海般的呐喊。

“此战止万战!”

“天下安宁!”

大军开拔。

如黑甲之海,在吞没大地。

“唉!”

有叹息浮响。

苏辰来了。

但,他没出现。

护城河前。

他一袭白衣如雪,拎着药箱,手握鱼竿,在这结冰的护城河里钓鱼。

鱼上钩了。

他却一直没有收杆。

一直等到大军出征,紫袍远去,他才恍惚回过神来,察觉这鱼竿沉甸甸的重量。

可惜。

等他想收杆时。

鱼跑了。

“不送行也好。”

“省的到时为你送葬。”

沉默了许久。

苏辰拎着药箱,收起鱼竿,准备离开了,可却发现不远处,有一身影,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

天师府道袍,一丝不苟的发髻,腰间挂着个酒葫芦,气质出尘。

“道长,也来送千岁出城?”

苏辰作揖在问。

“不。”

“吾对王朝纷乱,无甚兴趣。”

“只是,吾有一友,一声不响,就逃之夭夭,销声匿迹,空留一医馆,吾闲暇有空,就会来城外寻他……”

“此人太不仗义了。”

“不可交。”

虞乐摇头,也不知认出苏辰来,还是没认出来,负手而走,朝皇城而归。

“听不懂。”

苏辰摇头,也要离去。

这时。

虞乐止步,背对苏辰,忽的出声。

“大虞五百年,周梁接近四百年,人间王朝近九百年,说,为何天下纷乱,万民悲苦?”

“愿皇帝无道,还是万民愚昧?”

他在问。

“或许。”

“两者皆有。”

“大虞不清楚,但大梁皇帝的确不仁,大周焰帝无义,这是真的。”

苏辰在答。

“风雪剑仙,在通往一条死路。”

“他在赴死,你知道吗?”

虞乐还在叙说。

“延寿有天地人三法。”

“人间亦有三运。”

“苍天运,山河运,众生运。”

“天陨三百年,天意有灵,独掌苍天运。”

“山河运事关仙临,天下最顶尖的第一批和第二批巨擘,翘首以盼,哪怕天意有灵,也要让步……”

“此界,天残地缺,再容不下第三运的诞生。”

“以往。”

“不是没有皇帝,一统天下,许万民安宁,大虞初代仙祖,就是如此。”

“可惜。”

“他死了。”

“后来的皇帝,亦不乏胸怀天下者,囊括梁太祖,但最后都怕了,他们怕死,选择苦一苦万民。”

“于是,万民苦到了现在。”

“风雪剑仙,在通往一条死路!如果你遇到他,劝他放弃吧。”

“万民悲苦,上天注定,前有古人,后有来者,不缺他这一个,不要与天为敌。”

虞乐在叙说。

说到此处。

如此惊天大秘,理应有天机蒙蔽而来,可却没有。

不止如此。

又有视线,透过浓厚云层,投注而来。

它,在注视苏辰。

千百年来。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杀不绝,斩不尽,但在苍天面前,都退让了。

在它看来,今日,也会如此。

“原来如此。”

“人族气运,原来是这个意思,众生运?”

“如此之故,积攒了千百年的苍生怨念,难怪会这般恐怖……”

苏辰在笑,笑的嘲弄。

良久。

他指了指脚下,道。

“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

“我只知晓。”

“只要想走,路在脚下。”

“风雪剑仙,想必也是如此。”

苏辰走了。

拎着药箱,扛着鱼竿,朝皇宫太医院而去。

只留下。

天在怒吼。

无数阴风怒号,席卷皇城,漫天之雨,如同鲜血,在这一日,冲刷着皇城。

“这是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莫非有巨擘在交手……”

古宗师,在疑惑,满头雾水。

“……”

古仙们,还有一些先天大境,则在沉默。

他们知晓内情。

这是天在愤怒,天在狂躁。

天,欲杀人。

“又有人在挑衅天了。”

“只是。”

“吾没想到,能让天这般愤怒的,屈指可数,古往今来,也就唯吾那尊仙祖了……”

“他,竟能有此殊荣?”

登天楼。

大虞月沉默了。

良久。

他取出一潭大虞初年的古酒,朝地上抛洒而去,像是祭奠,又像是送行。

蝼蚁挑衅天,不自量力。

但。

为万民赴死。

无论是谁,都可歌可敬,哪怕对方是阻碍他们仙临的敌人。

“虽然渺茫,但哪怕万分之一,吾也希望,汝能成功……”

“但,这不可能的。”

“吾等如囚笼之蚁,或许,唯有仙临,才有挣脱宿命的一线希望。”

有身影,在凉亭远望,在叹息。

不止如此。

有身扛丹炉,跋涉千里之影,亦在停步,遥望千里皇城,沉默的作揖一礼。

就连。

大虞皇陵,躁动的群仙,也在这一刻,出奇平静。

剑魂颤抖。

其内,似有狂笑声。

“无论是谁?”

“挑衅天。”

“吾都要帮帮场子!”

有惊天剑意迸发,有火焰、雷霆,还有狂风与重水,漫天之影,化作绝世一剑。

这一剑,横扫皇城三千里,斩尽漫天之云霞,无尽血雨刹那一空,唯有一剑斩破天穹的可怖剑痕。

“好!”

“吾,也来。”

“哈哈哈!”

“人间修行,可不能弱尔等所谓仙道一丝一毫!”

凉亭,那身影,一扫失意,狂意迸发,掌中有剑冲天而起,重霄三千丈,有十万重剑迸发,将天意都赶出了这片天地。

“这是怎么了?”

天下侧目,举世震惊,无数人间修行,不明所以,完全看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说他们。

就连引发这一切的苏辰,在太医院,都是满脸疑惑,看向了这交相辉映,又像是在争锋的两柄剑,满脸疑惑。

“大虞剑仙,还有人间修行的剑先生,这是抽什么风?”

苏辰不知。

这两柄千百年来最锋锐的剑,于今日,因他而出。

“不过,正是偷师的好机会。”

“难得!难得!”

“看来,离我第三剑功成,更进一步了。”

苏辰远眺苍穹万里,凝视着这代表着仙道与人间修行,最极致,最璀璨的两柄剑。

此时,心中隐隐有所悟。

第三剑。

逐日!

只差临门一脚了。

他有预感。

这第三剑,将打破人间极限!登临极巅之上,或许,可为天下最强之剑。

皇城外。

护城河边。

虞乐未走,他沉默着,闭上了双眼。

“阿爷……”

恍惚间。

虞乐,回到了少年时。

皇城。

兵甲破碎,修罗地狱般的战场。

有灭世雷霆之兽,三千丈,吞天噬地,抹灭一切生机,如大劫临世,灭世厄难。

有一慈祥老者,将他葬入地棺,温柔抹去他眼角的泪珠,跟他叙说着。

“虞乐啊虞乐。”

“没有阿爷,也要好好活着。”

地棺中。

他在哭喊,他在挣扎。

“阿爷!”

“你是大虞仙祖。”

“为这王朝做的够多了,对万民也够好了!求求您了,服个软吧,只是让百姓一生悲苦绝望罢了……”

“阿乐失了父,没了母,不能再没了阿爷……”

那一日。

他在阿爷眼中,看到了愤怒,看到了不解,还有深沉的失望。

地棺合上了。

隐约,听到了有苍老的话音,迎向了无穷尽的雷霆。

“咱们是人。”

“人皇血脉!”

“亦是悲苦万民的一员!”

“人,不能,也不该只顾着自己,我们应该顶天屹立,应该安宁幸福,我们应该活在真正的人间……”

“而不是如同猪狗般被它豢养在这里,同类互残……”

“一些事,总该有人去做。”

“为什么不能是我?”

“赴死!”

“那就赴死吧!”

“在阿爷之后,将有无数人族英杰,为万民,为未来,再度踏上这一条道路,阿乐,追随他吧……”

“斩破这天地囚笼,去看一看,真正的人间吧!那里,我们人族争霸,天,亦要匍匐……”

随后。

就什么都没有了。

大虞,还是大虞。

换了皇帝。

残忍暴虐,凌虐万民,他叫大虞月,二代皇帝,亦是布局未来的末代皇帝。

他,折断了大虞的意气,斩断了人族的脊梁,缔造了后来皇帝的畏惧于天。

“路……在脚下吗?”

虞乐,有些恍惚。

千百年来。

有太多英杰,前赴后继,死在这一条路上了。

或许。

不久后。

这一条路上,还会多出一尊叫做风雪剑仙的尸骸……

“又或许。”

“他,真能创造奇迹……”

虞乐笑了。

有泪自脸颊留下。

“如此。”

“甚好!”

“那就让我也成为这一条路上的尸骨吧。”

虞乐,再无懒散。

五百年来。

所有懒散,荡然一空,他眸子明亮,茫然无措的他,终于寻到了自己的路。

“我叫虞乐!”

“大虞皇族,唯一的嫡皇子!”

“阿爷!”

“我会斩破这天的!哪怕一死!”

“哈哈哈!”

“路在脚下,好一个路在脚下!”

虞乐在笑。

五百年来,头一次肆意的笑。

原来,他的路,一直在脚下,是他八百年前的心魔,也是他从不曾放下的执念!

太医院。

苏辰无所事事。

白日里,在小院浇花弄草,夜里,就去看顾青雀,熬药诊治。

又或者。

留在藏书楼,看那一株轩辕宝树生长。

然后。

注视着青雀,在藏书楼药田,堆积雪人。

在远方。

大战在迸发。

战场。

紫袍与朱袍在对视。

天下二分,两股苍生怨念,发出的悲鸣,施加在战场,如同魔域临世。

哪怕真正的妖魔,乃至宗师,仙者都不敢靠近半分,唯恐被这苍生怨念沾染上一二,魂飞魄散。

哪怕不魂飞魄散,也会是疯癫失常,修为散尽的可怖下场。

“兵对兵。”

“将对将。”

“再接下来,就是王对王了。”

“不是吗?”

司空,垂垂老矣,他负手走来,苍冷眸子凝视着这一尊窃国而居的紫袍,淡淡道。

“叶总管,你的幻梦该醒来了。”

“王朝,还请还于大周!”

……

……

玄龙十一年了。

一月一日。

天下震动。

有消息传来。

紫袍千岁命绝,十万兵甲埋骨,第一尊的脱困之仙,夜叉鬼,妖魔第九山主插手了。

皇城混乱,朝野惊慌,无人主事,乱成一团。

关键时刻。

卧床养病的云阳郡主,站了出来。

只说了一句话。

安定了权贵之心。

“风雪剑仙,就在皇城,无他首肯,哪怕旧周猖狂,又岂敢入主皇城?”

事实也如此。

旧周兵甲三十万。

如山如海而来。

夹裹着大胜之威,沦陷大半梁土,冲天煞气,席卷三十里天地。

大周的黑龙旗,在随风飘摇。

最先头。

马车里,有一尊朱红袍,还有森然鬼影,在静坐,等候着什么。

“有把握吗?”

司空闭目,在问。

“十成!”

鬼影在答。

“好!”

司空点头。

三十万兵甲停步,面面相窥,哗然躁动,再不前进。

皇城,遥遥在望。

只剩十里。

他们止步了。

再不敢朝前哪怕一寸。

只因,有一身影,在青山上屹立。

“先天妖魔出手。”

“犯规了。”

月下。

浊世玄衣。

少年在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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