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前行,奔赴锦江,苏辰背着剑匣,冒着风雨,朝皇陵赶去。
练气仙阶有十重。
前九重,对应一品,后天,先天两大宗师境。
仙路,比人间修行要强。
虽是惊鸿一瞥,但苏辰清楚,
冰封三四百年,还能活着醒来,墓穴群仙高阶练气仙不知凡几。
“可以放出来,但不能是现在。”
“天下够乱了。”
“不需要再来一群大虞练气仙……”
皇陵。
十里外。
有座凉亭。
有道身影,气宇轩昂,远眺皇城,还有锦江方向,眉头紧锁,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人诉说。
他背对苏辰,远眺人间。
他看到了什么?
皇族厮杀!
天下崩裂!
又是一场人间浩劫。
大周皇族平静了三百余年,一下子冒出了逆子弑父,诸王叛帝,现在又来了父子争位。
天下何来两位大周皇帝?
当年。
让位,是他错了吗?
“许掌舵,亭子里有酒。”
他道。
对于苏辰的到来,他似乎并不感到惊奇。
皇宫,亦有他的眼线。
当得知,于忠,自藏书楼走出,便一夜入一品,扯着风雪剑仙的大旗,斩了第二尊监国太子时,他就醒悟了,原来苏辰一直都在皇宫,注视着大周皇族。
难怪,这尊许掌舵,能一直历经风雨不死。
原来。
他是那一尊搅弄风云的人间剑仙。
“好。”
苏辰也不客气,冒风雨而来,于凉亭就坐,给自己倒了一杯热酒。
入口,没有醇香绵长,唯有苦涩。
这是白儒酒。
他,曾经很喜欢。
只是。
很久不喝了。
“皇陵没出什么事情吧。”
苏辰问。
“重水灌入皇陵,铁汁封顶,还有泥浆封山,传闻中的大妖魔都能封死!”
“应该无事。”
他说完,看了眼再不饮酒的苏辰。
“我特意打听了你的喜欢,本以为,精心准备的白儒酒,你会喜欢的。”
“许掌舵。”
“不知我该叫你许公公,还是要动我大周的风雪剑仙?”
龙轩君,望向苏辰,眸子复杂,既有敬,亦有畏,还有恍惚如梦。
整整三年,他不敢入睡。
梦中。
全是那惊天的璀璨一剑。
他怕了三年。
梦中惊醒了无数次。
整整三年,他不敢入皇城,刻苦修炼,哪怕成为第一尊人间宗师后,仍旧如此。
今日,他不怕了。
决定踏出这一步!
为了大周,他想试一试这风雪剑仙的剑,是否还如当年那般锋锐不可挡,如浊世剑仙。
“好好在藏书楼,做的大周藏书楼太监,亦或是许掌舵,不好吗?”
“你不该干涉皇权的。”
“这天下,不再是一品的天下了!”
龙轩君在叹息。
身份暴露,不足为奇。
在大梁时,他还算微末,从未做出太多惊天动地的事,有张贵、许寒为他遮掩,倒也无妨。
现在大周玄龙朝,他修为惊天,锐不可挡,几次出手,都是天下瞩目,世人震惊,天下大势如他掌上棋局,可随意摆弄,就算前有叶总管,后有于总管,也无济于事。
以他们能耐,根本遮掩不住苏辰留下的痕迹。
风雪剑仙,几次出没,都在皇宫,且与许歌行踪高度重合,只要有心,查出来难,猜出来不难。
焰帝如此,桀皇子如此,龙轩君也如此。
苏辰,藏不住了。
既如此。
就不藏了吧。
“还记得,三年前,你我的约定吗?”
“大梁万里山河,交予大周,可玄龙朝给予三千万梁民安定了吗?”
“天下飘摇,梁人如猪狗。”
“甚至。”
“不如暴梁统治之时。”
“干涉皇权!”
“我有这个实力。”
“在我看来,宗师,亦不如我这个一品。”
苏辰不在饮酒,将那一卷册封龙轩君为帝的先皇遗诏,放在石桌上,道。
“我,要捧你为帝!”
“护天下万民!”
“否则,我不介意,改朝换代,换一个人做新朝皇帝。”
皇帝修仙,有人登顶,余则尽亡!这根血脉有关,王朝气运有关。
苏辰不想青雀死。
龙轩君,这一尊人间宗师为帝,执掌天下,给予万民安定,有他在幕后支持,是最好的选择。
龙轩君沉默了。
这一沉默,就是许久。
“玄龙皇叔的皇位是兄终弟及得来的,吾父驾崩,诸位皇兄争得鱼死网破。”
“最后,我反倒成了父皇唯一血脉了。”
“三十年前,我没有登位,现在,还是我的答案。”
“王朝,有王朝自己的兴衰。”
“苏公,为何非要插手,拨弄天下风云,无论是焰,还是桀,皆有雄心万丈,胸怀伟略,为明主新君,十年过后,将无周梁,天下王朝,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
三年来。
龙轩君,想过无数与苏辰再见的画面,但从没想过,会是这样。
针锋相对。
剑拔弩张。
金銮殿上的椅子,有人红了眼,不惜弑父也要登位,有人不屑一顾,二次拒绝。
“看着这杯白儒酒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要么,为帝!”
“要么,改朝换代,江山易主,我亲自选人立新朝,为新帝,到时再无大周……”
苏辰倾倒一杯白儒酒,连同先皇遗诏,推向了龙轩君。
“立新朝?”
“苏公,可以试一试。”
“天下不止周梁,还有天下一统,即将出世的无数宗师,以及大虞时代,翘首以盼,等候仙临的群仙……”
“没我大周,天下更乱!”
“这时代一品早已沦为过去式,说到底,你一品再强,也只是一品罢了。”
龙轩君虽有忌惮,但与苏辰对视,仍一步也不愿意退。
这天下,是他大周的天下。
不是哪位强大修行者,可以随意摆布的!
哪怕是斩过宗师的风雪剑仙!
也不能!
“好!”
苏辰笑了。
刹那。
满天风雨狂躁。
凉亭里。
这位极境一品,跟天下第一尊宗师,气氛剑拔弩张了起来。
似有意与势在纠缠。
轰!
凉亭外,以凉亭为中心,半边天地染上寒霜,风雨坠.落人间,化作冰晶粉碎。
有漫天大雪,冰封天地。
另外半边天,则有地火生疼,焚山煮雨,断绝风雨,还有雷霆漫天闪耀,似无穷尽。
一头雷霆与火之龙,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
遥远皇都。
还有锦江方向。
诸多修行者,齐齐震动,皆是侧目,看着这皇陵方位产生的天地异象,震撼无比。
隐隐猜测,是不是皇陵又有仙出了?
殊不知。
这是站在人间修行巅峰之上的两尊存在,极境一品,还有人间第一尊宗师,正在摩擦出真火。
“我,宗师第二境了。”
龙轩君,背负双手,着重强调。
宗师有三境。
第一境,开七十二人窍,养第一条真意之龙。
第二境,破三十六地锁,养第二条势之龙。
第三境,凝聚唯一天关,第三头龙,己身如龙。
苏辰曾斩过的百岁大梁宗师,虽然势已成,但仍是第一境,养真意之龙的程度。
短短数月,踏进第二境,地锁。
龙轩君,的确不凡。
“我还有剑未出。”
苏辰指了指脚下剑匣。
“那你就出剑!”
龙轩君淡笑,孤傲绝世,双目有神,踏出这一步,他誓要尽舒胸中意气。
三年来,笼罩他这尊宗师头顶的阴云,也该散去了。
风雪剑仙?
不过一品。
而他,已成第二境的后天宗师!
早已不同凡响!
也该让这尊被世人吹捧声迷了眼的风雪剑仙知道,现在,宗师,才是这人间的主人。
大周,不是大梁。
他灭不了!
“拔剑!来战!”
龙轩君踏步而来。
三百丈高的雷霆与火之龙,发出了恐怖的咆哮,朝他而来,火浪与雷霆肆虐,如灭世之龙。
“宗师,才是人间的主人?”
“曾有人跟我说过差不多的话,他说,人间修行,如何能与通天仙路相提并论。”
“但是,在我看来,我才是通天之路!人间亦该在我脚下匍匐……”
苏辰饮下一口白儒酒。
他,没有拔剑。
区区宗师第二境,何须他动用最强的葬星一剑。
“风雪!”
苏辰低吟。
刹那。
狂风汹涌,还有暴雪临世,如海如浪,漫天而来,于苏辰掌中化作一剑。
风雪一剑!
“既称我为风雪剑仙,那我便用这一剑风雪斩你,不仅葬星一剑是你日后的梦魇,这风雪一剑也会是。”
苏辰叙说着。
“可笑!”
“苏辰,你真是被世人赞颂迷了眼,你以为你是谁?第三境的圆满宗师吗?”
“吾才是宗师!你只是小小一品!”
龙轩君在笑,眸有冷嘲,脚踏雷霆与火的势之龙,誓要连同凉亭里的苏辰一起踏碎。
下一瞬。
璀璨剑光冲天。
风雪一剑三百丈,冲天而起,所过之处,天地冰封,雷霆与火亦要避退。
此剑出,人间寂静。
秋风萧瑟,此地不再有雨。
遍地冰霜焦土。
天坑中。
三百丈的雷霆与火之龙,烟消云散。
唯有龙轩君,倒在血泊中,衣甲破碎,胸膛上,有凝结着冰霜的鲜血剑痕不断掉落着凝结成冰的血肉。
“为什么?”
“我……可是宗师!”
“为什么会输……”
“你这……真的是一品吗?”
龙轩君不解,他气息萎靡,但还有一线生机,只是这一败,斩碎了他的一切。
他,还不如一死。
至少,能死在一护大周的幻梦下。
这一剑之下,龙轩君明白了,风雪剑仙就是风雪剑仙,真正被天下人赞颂迷了心智的人,是他。
风雪剑仙,真的有改朝换代的实力。
踏进宗师。
怕是群仙,亦要俯首。
“我愿为帝!”
“我愿为帝!”
“请苏公您放过大周!”
龙轩君跪地俯首,泪流满面。
这一幕。
仿若,重回三年前的灭梁之日。
那时。
他亦是在这少年面前,磕头如捣蒜,才搏得一线生机。
这一次,他不是为自己求得,而是为大周求得。
然而。
这次,苏辰没再回应他。
只是浅浅饮下一口白儒酒,将酒壶,连同先皇遗诏,一同斩的粉碎。
“这酒,真不适合我。”
“太苦啦!”
“你不够资格请我白儒酒,你我也做不成朋友,下次再见,或许,就该再无了大周。”
苏辰走了。
做许歌模样,脚踏风雪,背负剑匣,一路前行,继续去往皇陵了。
此地,只留下龙轩君一人失魂落魄。
皎月。
驱散了乌云。
月光下,一瞬间,龙轩君满头乌发,染上白霜,披头散发,失魂落魄。
他一.夜白了头。
“没想到,最后是我一手葬送了……大周最后的生机。”
龙轩君惨笑。
有一身影,踏雪而来,远眺皇陵,眸子阴郁,似也不解,为何第二境的宗师,都斩了此人。
“以一品风雪之意,斩宗师第二境,就算是五百年的大虞,三百年的天陨时代,都没这般妖孽人物。”
“此人,是谁!”
电闪雷鸣,照亮了她的冷漠容颜,齐王女。
但。
她,不是齐王女。
……
……
皇陵。
苏辰寻了许久,都没找到错漏之处。
重水灌陵,铁汁封顶,还有泥浆封山,另外还有一千黑龙重铠,来回巡逻,毫无半点错漏。
只是。
黄皮老仙,带来的泥土,为什么有大虞皇陵里的阴土。莫非是还未封穴,跟着先后三批皇都一品高手进入的?
苏辰不解。
“要不,进去看看?”
苏辰思付着。
就在此时。
轰!
地动山摇。
皇陵,营地里,留守的禁军,全都是惊恐万分。
“发生了什么?”
他们不用疑惑了。
漫天的怒江河水,如海如浪,狂涌而来,转瞬间吞噬大地,将整个营地,甚至是皇陵都给吞没。
“啊!”
“怒江!”
“锦河怒江改道了!”
有人怒吼。
刚想逃离,可是怒江河水,就已铺天盖地而来,吞噬整个营地,连同皇陵一起。
原本的山脉,转瞬变成了怒江的一条河流。
天地浩瀚之威下。
哪怕一品,亦如蝼蚁。
也就宗师,能够从这浩瀚天地之威面前保住之身了,但也无余力,再护他人。
这一刻,发生的太快。
转瞬间,三十里山脉,就被怒江分流的河水所占据,化作了一方湖泊大河,奔流汹涌。
一千黑龙重铠,还有驻扎在此的禁军,以及,一品修行,自然无一人活命。
“锦江怒河,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铜棺!”
“出世了?”
除此以外,苏辰想不到任何的解释。
也唯有,那一尊封存着大周太祖的铜棺破封而出,才能够让湖海改道,天地色变,才能闹出这偌大的动静了。
大周玄龙朝,三年末。
怒江改道!
水泽千里!
不知多少城池,村落,惨遭吞没,死伤无数,更有百万流民,四散奔逃。
有流言纷飞。
大周无德,天地降怒!唯有新朝,才有生机!
锦江城中。
焰帝,看着这十丈铜棺,还有那一头守护在铜棺之上的三百丈大蛇,振奋不已。
“大周十七代子孙,焰,恭迎老祖魂归!”
言罢。
焰帝将准备好的祭品,他最珍爱的小儿子,一路从皇都护送过来的小皇子,朝着铜棺推去。
“父皇!我怕!”
小皇子,满脸惊恐,不敢靠近散发阴冷的铜棺,还有大蛇,连滚带爬,想要回来。
“滚回去!”
“为大周赴死,是你的荣幸。”
焰帝,将他踢进铜棺里。
铜棺。
传出来凄厉惨叫。
还有……一阵啃嚼声。
“现在是大周何年?”
铜棺里,传来一阵如同金铁摩擦般的沙哑声。
三百年了。
周太祖,醒来了。
……
于此同时。
怒河改道,大浪滔天时。
有朱红执宰止步,遥望远处山峦,那一道马车,正等人的青衣倩影,问。
“她,就是那尊梁皇血?”
正在将沐妃千刀万剐的雷将军,木的点头。
“嗯?”
下一瞬。
他反应过来,大惊失色。
“执宰,不可!”
“陛下,无吩咐此事!”
这一尊建武十年,玄龙一年的红衣执宰,眼中满是对天下苍生的悲怜,认真的说着。
“为天下苍生,她,当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