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银花不在家。
裴青又让杨兴平查了查苗丽华的通话记录,而苗丽华的通话记录上显示,从昨晚窦银花和人打完电话之后,直到今天晚上八点之前,她都没有再打出过电话。
银花现在会在哪儿?
裴青怀疑窦银花察觉到不对,怕被警察抓,所以跑了。
徐安有不同意见。
“窦银花和平金凤是远房表姐妹。如果一定要说是人口拐卖,其实也没有充分的证据,亲戚之间互相寄养,把孩子养在农村的情况不是没有。”
刘聪也说:“我们这个地方,特别是下面山窝窝里的村镇,确实有很多把刚出生的女孩放在娘家亲戚这边养大的情况。如果一定要告人口拐卖,其实也站不住脚,最后可能法官还是支持调解。”
裴青皱了皱眉,很不高兴。
“那如果窦银花还拐卖过其他孩子呢?”
徐安:“那也要有证据支持,目前没有证据。”
他还是认为卖银花这种人,特别是接手的孩子是亲戚家的女孩,她并不需要跑的这么快。
徐安看了看超市,说道:“窦银花有超市有房子,还有女儿,她不会跑的这么突然,在女儿面前不露风声,还是先找到银花再说吧。”
裴青想了想,没再坚持,开始思考窦银花的去向。
“窦银花不和女儿联系,她的手机卡也没有打出过电话,她是不是还有其他手机卡?”
针对这一个疑问,裴青三人去找了苗丽华。
苗丽华是小山村人,小山村离长屏镇开车要一个小时。
刘聪看到小山村的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暗道糟糕,他和裴青、徐安解释道:“小山村离这儿可远了,都在山窝窝里。”
**......
刘聪头疼的看着自己开来的车,这车可是单位公车,要是开到小山村,这车的轮胎绝对不成样了,回去之后,他得被上面的人熊一顿。
想了想刘聪还是决定,想办法蹭个老乡的车。
刘聪找到当地的派出所。
三人勉强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凌晨五点钟,刘聪就把徐安和裴青叫了起来。
“走了走了,有个老乡刚好要回小山村,我们坐他的车。”
裴青迷迷蒙蒙的跟在徐安身后,没刷牙没洗脸,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了派出所门口停的柴油三轮车。
她瞳孔一震。
刘聪习以为常的朝裴青挥挥手,让她上来。
“快点快点。”
刘松催道。
徐安的手按在裴青的肩膀上,推着她上了三轮。
他手里还拿了些面包牛奶,是当地的派出所民警塞给他们的,派出所民警还有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忍一忍,尽量路上别吃。等到了地方再吃。”
他十分同情的看了眼徐安和装青,听说他们是从A市来的,真不容易。
裴青看着民警的神色,眼皮子就是一跳,果然出来就看见了门口的三轮。
她还是爬了上去,没什么!不就是三轮吗?我可以坐!凡事都有第一次。
三轮车晃晃悠悠的朝着小山村开过去,开车的司机是个五六十岁皮肤黝黑的老汉。
老汉看了一眼刘聪,刘聪递了五十块钱给他,老汉伸手接过,裴青看见了他的手,手上似乎还有裂口。
老汉朝着刘聪说了几句话,裴青没听懂,刘聪听完忙回头让装青和徐安坐好。
“走了走了,坐稳,可别摔下去,摔下去肯定要留疤。”
三人坐在三轮车上,刚开始三轮车走的还是水泥路,前面的路段还算平整,等到三轮开了半个小时之后车一拐开进了一条小道上,这条小道上泥泞纵横交错。
“哐当”一声,三轮车的车轮陷在了泥里,裴青按着车的边沿,盯着不远处的树不说话。
耳边传来了一句老汉的骂声,虽然装青没听懂他骂的是什么,但是几秒钟后,车轮胎从泥土中拔了出来,又顺顺当当的在这条泥泞的乡间小路上重新开了起来。
裴青突然看了看对面的徐安。
徐安坐在装青的对面,看见装青脸色不好看,问道:“怎么了?”
裴青的身体僵硬,牢牢的抓住三轮车,说道:“想吐。”
徐安让她忍忍。
“三奔子就是这样。”
裴青没办法,只好忍。
刘聪说道:“哎呀,辛苦一会儿,等一会儿就好了,马上好啊。”
他又回忆起了自己当年在派出所的经历,和裴青说道:“当年我在派出所的时候,经常要到村子里做老乡们的思想工作。夏天还算好的,如果是冬天,寒冬腊月的,自己开车,那个车容易抛锚,坐老乡的车,老乡还不乐意带你,就算愿意带你,
冬天那个风呼呼的吹,能把人给吹傻。
裴青勉强的说了一句:“那你们工作可真不容易。
刘聪:“那可不,所以后来有机会了我才拼命考到了公安局。”
裴青:“没想到到公安局了还得下乡。”
刘聪哈哈一笑:“都是工作嘛,习惯就好,习惯就好。你们也不容易,大老远跑到这儿。”
三轮车晃晃悠悠的开到小路的路口,裴青看了看路边,路边上一座座坟头散落在荒芜的树林中。
有的坟墓完好,成一个圆拱形,还立了碑。
有的坟墓只是一个土堆,土堆面前也没有看到墓碑的痕迹,旁边杂草丛生,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
风萧萧吹过,天已经亮了大半。
远处炊烟袅袅,近处坟墓丛生。
裴青的手按在车边沿,心想这出差出的可真够刺激的。
她爸没死的时候,装青也只是在A市的城乡结合部生活,城乡结合部的路修的蛮好的,裴青从来没来过这种沟壑纵横的泥泞道路。
她也从来没来过这种宁静的山村,非常的古老守旧,她更没见过在路边成堆的坟头,偶尔还有烧焦的纸飘在半空中,那种阴森寂寥的氛围让人胆寒。
十分钟之后,老汉终于把三轮车开到了小山村。
在村头大树底下,他回头看着装青三个人,在装青冒着冷汗的脸上看了几秒钟,然后朝他们摆摆手,让他们下车。
刘聪用方言跟老汉道了谢。
下车之后,三人看着三轮车继续朝远处开去。
徐安说道:“他还得再开开,咱们坐的还真是顺风车。”
刘聪说道:“这老乡不是小山村人。要是小山村人,咱们还得多注意点。别漏了消息让人跑了。”
裴青动了动腿,刚刚腿都坐麻了,然后跟着徐安刘聪走进了小山村。
徐安把带着的面包牛奶分了分。
刘聪和徐安出差次数多了,什么环境都去过,从三轮车上下来,和没事人一样吃面包。
裴青不行,她把面包拿在手里,打算缓一会儿再吃。
徐安问:“还想吐吗?”
裴青从小到大都不晕车。
裴青:“还行吧,我吹吹风。”
紧接着她对刘聪说道:“小山村的人平时很少出来吧?”
刘聪点点头:“那当然,这出来一趟多费事啊,而且这边上了年纪的人都不会说普通话,平时也不出门。”
这样装青就能理解为什么小山村的人会把自己的身份证拿给银花去办手机卡。
她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对徐安说道:“窦银花手里应该有好几张手机卡。”
这是很现实的事情。裴青更想知道,窦银花能出多少钱,去买这些人名下的手机卡。
村里人起得早,刘聪一边走一边问,找到了苗丽华家。
苗丽华一头白发,和她的实际年龄比看起来偏大。
如果在A市,五十多岁还是奋斗的年纪,大多数这个年纪的人不会躺在家里,还是要找个工作。
而苗丽华的背已经佝偻,饱经风霜,她看见三个陌生人,警惕的看着他们。
面对这种人,拿证件不现实,如果说是警察,这些人根本不会配合。
刘聪还是拿了现金递给苗丽华,只说打听点事。
他说着和苗丽华如出一辙的方言,裴青和徐安很有眼色的选择闭嘴。
他们根本听不懂刘聪和苗丽华的对话。
过了几分钟,苗丽华收了钱,把三人请进了门。
刘聪和裴青、徐安解释:“家里就她一个人,去年她老伴死了,儿子儿媳都不在村里,她手里没钱,就听窦银花的,把身份证卖了两百块钱。”
裴青:“两百块钱?”
刘聪:“这都算多的,你和她们讲法律,她们都听不懂。”
苗丽华又给刘聪指了指几个把身份证卖给银花的人。
刘聪问她:“最近银花没和你们联系过?”
苗丽华摇摇头。
她嘴里吐出一串方言。
刘聪替裴青和徐安翻译道:“她说银花不是她们村的,是大山村的,可以去大山村问问,大山村离这儿近,走个两三公里就到。”
裴青又跟着徐安和刘聪辗转到了大山村。
“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出差了!”
她狠狠的说道。
徐安给她顺毛:“习惯就好,这一行就是这样。”
裴青小心看着路上的坑,一不小心就能踩进坑里。
好不容易走到大山村,大山村的人比小山村多,还能看见几个年轻人。
刘聪去找人问了窦银花家在哪儿。
一个老婆婆给他指路:“门口光秃秃的就是她家。”
裴青又跟着走了一百多米,走到银花家门口。
刘聪敲了敲门,没人应。
但窦银花门前有抹散的泥沙。
徐安蹲下去看了看,在泥沙里翻出一片榆树叶,可从门口走进来,没发现村里种了榆树。
裴青看见了旁边缩回头的邻居,提议去问问邻居。
邻居道:“银花好几天没回来了!”
说话时,她看了看刘聪和徐安,视线闪躲。
很明显不对劲。
裴青看出来了,胳膊肘怼了一下徐安。
一定有人到过银花家门口,可能还停留了一段时间。
徐安和刘聪说了几句,刘聪逼问银花的邻居。
“最近银花真没回来?她犯事了你知道吗?你要是瞒着就是包庇罪,要坐牢!”
窦银花邻居急着摇头:“没有没有。”
刘聪:“那出现在她家门口的是谁!”
窦银花邻居:“我不知道,我又不认识!”
刘聪:“那你怂什么!”
窦银花邻居神色讷讷,看了眼银花家,不说话。
她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事急从权,装青和徐安商量了一下,又征询刘聪的意见,决定去卖银花家看看。
本来三人都做好翻墙准备了,结果徐安把手伸进门缝里,在门后拉了拉门栓,发现门栓上没挂锁。
他轻轻松松的把门打开。
三人走进银花家看了看,发现银花家水缸上的盖子被人掀开,落在地上,水缸里的东西都被翻到了地上。
再走进正屋一看,地上的砖头被人翻出来,原本放砖头的地方下面空无一物。
有人拿走了窦银花家里的东西?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