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班在用水浇灭炉灶下面的火,也想偷偷撤下笼屉。这是最后一锅包子,总共蒸八锅。还有刚出锅的,放在筐子里,冒着热气。但已来不及搬走,被老孟逮个正着。 栓子干脆实话实说:“政委,我跟兄弟们许过,等打完刘化叛军,就让大家吃一次肉包子。” 老孟没说话,拿着手电筒参观特务连包包子的“阵地”,面盆,木板,装作料的碗,自己削的擀面杖——好家伙,这帮臭小子就在老子眼皮底子下包起了包子。 顾飞馋的不行,拿起两个包子,递给老孟一个, 自己咬了一个,烫嘴,但更香:“我的天,你们的包子可真香。” “那是——”赵鹏举很自豪,却被栓子踢了一脚。偷吃不光荣,而且有些难为情。 老孟却摆手,拒绝了顾飞手里的包子,问::“一个人吃了几个?” “五个。”赵鹏举赶紧说:“没多少,就是解解馋。” “说实话!”手电筒光亮之下,老孟看的出来,战士们个个肚子溜圆,棉袄的扣子都快撑开了。 “一个人吃了大概十五个。”栓子小声说。 “晚饭也吃了不少吧?”老孟问。 栓子点头:“两碗菜,还有七八个馒头。” “你们——”老孟瞪着栓子:“全体集合,目标李庄,天亮前到达。” 这是惩罚吗?栓子看一眼老孟,又赶紧立正回答:“是!” “不要走太快,溜溜达达走就行,到了李庄,先帮百姓修房子。”老孟又转头告诉顾飞:“通知方莹,让她带一名卫生兵跟着。” 全连集合,携带一个基数弹药(子弹五十发,手榴弹八个),机枪和弹药由毛驴托着。栓子给刘鹏举使眼色,赵鹏举明白,又悄悄把炸药包和地雷带上。 十多分钟后,包括炊事班,全连离开飘满肉包子香味的小东山,随后大队炊事班接管了剩下的包子。 包子抬到大队部,李智尝了一个,又拿起一个往嘴里塞:“还别说,特务连能打仗,蒸的包子也真他娘的香。” 老孟却边装烟锅,边气呼呼的骂:“这个伍栓子,还有赵鹏举,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李智微微笑了笑,劝老孟:“这不是什么大错,口头批评教育就行了。” 老孟却摇头:“以为他俩成熟了,什么都懂了,我看还差着火候呢,这么吃法,饭量再大的人也能撑死。” “他们蒸了多少?” “蒸了多少?栓子说,他们每个人已经吃了十五个。” “我的天,这么大包子?” “可不是!晚上每个人还干了两碗菜,七八个馒头。” 李智听了,也挠头:“好家伙,油水还那么大。” “我见过撑死的,饿的久了,肠胃都瘦了,忽然吃一顿饱饭,就像特务连,随便吃,一下子吃的太多,估计是涨破了肠胃。” 李智点头:“咱们平常油水少,今天猛吃肉——”说着,李智又难过地放下第三个包子。战士们吃肉只能靠打猎,而且肉基本熬成油,哪儿正经八百地吃过肉。想喂猪养羊,鬼子大规模扫荡,独立大队和山里百姓还要离开山林,猪啊羊啊什么的,不能赶着一起走,除非现杀了吃肉。 “老孟,得想办法改善战士们伙食。”李智小声说。 “有啥办法?”老孟一脸惆怅。 李智握紧拳头,吐出一个字:“抢!” 老孟看着李智:“抢鬼子的?” “废话,抢百姓得咱俩不被枪毙才怪。”李智瞥一眼老孟:“咱能从鬼子手里抢装备,也能抢肉抢粮食。” “我看行,”老孟来了精神,却又一脸怒火:“凭啥鬼子能吃肉喝酒,还顿顿白面馒头!” “这活就交给特务连。”李智拿起第三个包子,塞到嘴里使劲咬一大口,嘴角嚼两下,就吞进肚子里:“臭小子,敢背着老子开小灶,老子就让你们去抢鬼子的肉。” “也就他们能行。”老孟磕掉烟锅里的烟灰:“老子也来俩包子,不怕你笑话,刚才闻到香味,老子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李智哈哈笑了:“说白了,还真感谢特务连。” 特务连已向东走了三里。夜很黑,两边山坡茫茫苍苍,像是在连续地跳动。 他们晃晃悠悠,走的不快,而其实让他们走快,也走不快。有相当一部分战士撑的难受,恨不得略低下头,就能吐出两个包子来。是要走路,不然现在就躺在床上,估计肠胃真消化不了,最少闹个上吐下泻。 但没人后悔,甚至还在想着肉包子的香味。这个时候,战士们心里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真的吃上了肉包子,担心的是,连大队长、政委都不舍得这么干,栓子和赵鹏举该挨罚了。 被老孟抓到后,赵鹏举一直很自责。就是他嘟囔过失望,因为吃不上肉包子。他紧走几步,撵上栓子:“这事怨我,我觉得对不起你。” 黑暗中,仍能看到赵鹏举一脸歉意,栓子笑了:“跟你没关系。我是说,跟你只有那么一丁点关系,我就是想让兄弟们吃上一顿肉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