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捷啊,冠军侯攻下圣祁城,斩杀曲古达及其部下近两万金人铁骑大军!” 来到城下,那监军翻身下了马,脸色激动得通红,径直朝着城关处的众人禀报着。 “你说什么?” 钟老将军闻言,神色有些恍惚,不自觉地又问了一声。 那监军还以为是太远了,钟老将军没听清,他上前几步半跪在钟老将军面前。 抬起头眼中是无法抑制的兴奋之色。 他早已憋了一路了就是为了率先回来报喜,所以连忙又说了一遍。 “回将军,冠军侯于三日前,便率军攻下了圣祁城。 斩杀圣祁城中金人将军曲古达以及两万金人铁骑大军,将敌人打得闻风丧胆。” “好!好!好啊!” 钟老将军脸上是悲喜交加,他连连说了好几个好字,细看之下那浑浊的虎目之中,竟然噙着一丝热泪。 钟老将军一生有三大憾事,早年丧子,中年丧城,老年丧妻。 早些年,在先皇还在世之时,尚且年轻的钟老将军可谓是意气风发。 他怀揣着一颗精忠报国之心,欲要驱除鞑虏恢复国家的尊严和安宁。 他悍不畏死,勇往直前,凭借着这种敢打敢杀的冲劲,在战场上屡屡立下赫赫战功。 他的官职也随着参加的一场场战役迅速攀升,不久之后,他便成为一方主将,统领三万大军。 在他班师回朝之际,还拥有了自己第一个儿子,钟意。 时至今日,他都依旧记得那个皱巴巴的小团子就那样地落在他的怀中,抱起来轻飘飘的。 说来也怪,他一介武夫妻子也并非书香门第,偏偏钟意年纪尚小时便早慧。 顺其自然地继承了他的衣钵,钟意从小便展露了与寻常孩子不同的一面,他对习武也十分感兴趣。 随着钟意一点点长大,他的思想越发的成熟,对于战场的局势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 不仅如此,他的想法新颖却可行,是难得的将才。 钟老将军得知儿子如此有出息,自然高兴逢人就炫耀起来。 一切,都很好。 直到十年前,陛下一声令下,要举大军讨伐占据辽东的金人,他们身为臣子不得不从。 那一日,钟意还未来得及揭下新婚妻子的喜帕,便应征出发。 那新娘妻子是与他从小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钟意走时还郑重地向她承诺,一定会好好活着回来。 可最后,他尸骨无存。 因为战局艰难,所以他们格外的谨慎,谁知偏偏有武将急功近利,中了金人的埋伏。 遂,牵一发而动全身。 大战,一触即发。 那一日,他永远地失去了一位英姿勃发的小将。 他亲眼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儿子,为了掩护大军撤退,最后死在敌军主将的手中。 他就那么远远地看着,钟意被战场上交手多年的死对头曲古达踩在脚下,被那个畜生残忍地一寸寸踏碎了他的脊骨。 钟意终是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那痛呼仿佛一把尖刀,直直插进了钟老将军的心里。 钟老将军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泪水模糊了视线,双手颤抖着紧紧握住剑柄。 他想要冲过去,不是以一军主将的身份,而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 保护自己的儿子,将那可恨的曲古达碎尸万段。 然而,身旁的副将死死地拽住他的手臂,声音似是带着悲怆,他说将军撤军吧。 当时的情况极其危急,若是冲动就会影响整个战局,钟老将军紧咬着牙关,青筋暴起,浑身的肌肉因为愤怒而紧绷起来。 他身后是万千将士,他必须为了身后的士兵们负责。 钟意的视线似乎也穿越人群看到了这一幕,他死死咬住牙关,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却再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他的眼神,似乎在说: “父亲,儿子无法尽孝了,请您保重。” 之后,任由曲古达如何折磨,钟意也不曾再发出一丝声响,最后活生生被踩断脊梁断了气。 钟老将军的心在那一刻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痛苦至极。 他默默地看着钟意,眼中满是悲伤和痛惜。 在大军撤退后,他最后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那是他们父子最后的告别。 无数次午夜梦回,钟老将军都被这一幕惊醒,尽管他每一次都朝着钟意的方向奔去。 但是唯独现实中的那次,他没有迈出那一步。 经此一事,钟老将军仿佛老了数十岁,生了许多白发,身上的精气神都被抽去了大半。 只剩下心底的那丝信念在支撑着,他才没有倒下。 早年丧子,人生一大憾事。 后来,大夏将士接连牺牲,他们的鲜血并未铺就一条杨康大道,只能拼死反抗守住破碎的山河。 中年丧城,人生一大憾事。 待一切草草收场,其儿钟意之死,对钟老将军亦或是整个家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他没有脸面面对满心悲痛的妻子和儿媳,他始终在心中愧对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