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或许听说过安宁公主,她乃是我胞妹,十年前去金国和亲,不过两年便香消玉殒。” 徐姜点了点头,这件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她幼时便听说过,更遑论当年和亲一事直至今日依旧有人提起。 谈到这件事,即便是神色一往如常的长公主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平淡,那张倾城的脸上露出一抹痛意,声音也放缓了。 “我跟安宁从小关系并不好,她自小体弱多病性子安静沉闷,还总跟在我身后像是个拖油瓶,我便觉得她无趣极了。” “可是后来,皇兄欲将我送去金国和亲,安宁知道后瞒着我与皇后做了交易。 以身为饲用她远赴和亲为代价,换我一世自由。” 说到这,长公主的眼眶骤然红了。 “我只恨自己识人不清,才被虚伪的关怀蒙蔽了内心。” “我们一母同胞,她又怎么会不爱我呢?” 她像是将这些陈年旧事埋在心中太久,一旦开了口便再也停不下来,自顾自地说着。 “我恨自己只看得见眼前的虚假,却忘了看不到的真切关怀。 当年我们母妃病逝了,那时候的我不明白生死离别介怀了许久,那时还是大皇子的皇帝便整日安慰我,我还记得那天的月亮特别的圆,他跟我说我的母妃在月亮上陪着我,叫我别伤怀。” “我当时只觉得皇帝真是个温柔的兄长,记了他这份好,报答了许多年。 可我却忘了,安宁也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后,就像影子一样陪着我,累了痛了也不曾喊,那日过后便病了三天三夜。” “她那么小,我却忘了问她一句,没了母妃怕不怕?” “也忘了,抱抱她。” “她的儒慕之情就像是她的性子一般平淡如水,安静的我险些将她给忘了。” “可...水流也是能汇成江海的。” 说到这儿,长公主的泛红的眼眶中终是落下一抹清泪来,眼泪不由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美丽容颜与绝望的痛苦交织着,在此刻汇聚成一幅令人难忘的风景。 徐姜静静地没有说话,从怀中掏出了一方锦帕,递了过去。 “抱歉,失态了。” 长公主伸出一只纤纤玉指接过徐姜递过来的锦帕,朝他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容来。 “从那以后,我便明白了,只有拥有绝对的权力,才能守护住想要守护的。” “可我又错了!” “今日种种与昨日何其相似啊,可在面临同样的抉择时,为了蛰伏,我选择冷眼旁观,险些又造成了当初的局面。” “若不是今日冠军侯阻拦和亲,马踏皇宫,刀指百官,如此破釜沉舟之举只为心中抱负。 彻底让我醍醐灌顶清醒过来,我险些就要忘记自己追逐权力的初衷了。” “所以,从今日起,将军之宏愿即是本宫的。” 说罢,长公主周身气势一变,眼中闪过一丝韧意,心中的种子仿佛在这一刻终是破土而出。 长公主沉寂这么多年,不再站在高处看众生,而是位于对等的视角去看,她越发明白百姓民生之多艰。 也明白这个世道里女子的诸多身不由己,她们在世间活着已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可苦难却从未放过她们。 她明明知道五公主在宫中的诸多不易,自小丧母在冷宫顽强长大,却要被家国大义的帽子扣着与金国和亲,何其不公? 但她却为顾全大局,选择视而不见。 若她今日真的这样做了,她即便是坐上那个权力巅峰又如何,与自己曾经厌弃的人并无不同。 她本打算将权力握在手中垂帘听政,之后尽自己所能去改变女子现状,如今发现这个想法何其稚嫩。 经此一事,她整个人都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原本的想法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的心中有一团烈焰在熊熊燃烧。 在叫嚣让她站起来,堂堂正正地站在那巅峰上。 若是她都无法从束缚之中挣脱出来,又何谈去拯救这世间数万万的处于苦难之中的女子,她都不敢站起来,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改变现状。 徐姜见到长公主的变化,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笑容来,轻声问道: “决定了吗?” 徐姜并未说是什么,但长公主却瞬间听懂了徐姜在问什么,她们此刻像是同频的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 长公主闻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那双眼波流转的眼中泛着点点亮光。 她望着徐姜相视而笑,郑重地开口: “这世道不公,女子当道有何不可。” 这一次,不再是疑问句,而是语气坚定的肯定句。 徐姜将右手举至胸前,微微低头给长公主行了一礼,这是连当今皇帝都没有的待遇。 再抬头时,徐姜双眸坚定,目光似安慰又似告别: “从今往后,再不会有公主被迫和亲了。” “冠军侯…” 身后传来长公主的声音,徐姜欲走的脚步一顿,转过身去,对上长公主那双含情目。 徐姜身子下意识警惕地往后退半步,生怕长公主再说出些惊世骇俗的话来。 长公主似乎也想起了什么,那双明眸中涌上笑意。 片刻后,她扬了扬手中的那方锦帕,终是开口: “弄脏了,待冠军侯下次回来,再还于你。” “好。” 只说了一个好字,徐姜转身挥了挥手,身形潇洒地离开。 长公主望着徐姜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可脸上却不自觉地变得湿润起来,她轻轻抬起手一摸脸颊,竟全是泪。 ..... 徐姜离开长公主府后,便准备动身回到自己府邸中,明日出征她还需要好好准备一番。 就在她即将抵达冠军侯府门口之时,余光瞟到府外的拐角处有一道人影闪动。 鬼鬼祟祟的模样看上去不像是好人。 “谁在那?” 徐姜朝着那道身影沉声喝道。 只见隐在暗处的身影一僵,片刻后这才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 “冠军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