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铁轨往前一千米左右，一辆载客的火车稳稳停下，不少坐车的旅客正站在铁轨边上抽烟，等待火车重新启动。 张野双手插在袖筒里，脸上挂着笑眯眯的表情，向着人群凑过去。 “我说，哥几个，等多久啦？” “这玩意啥时候能修好，大冷天的快把我冻硬了！” “呵，兄弟，这鬼天气谁知道啥时候能修好。” 人群中，一名裹着旧皮袄夹个公文包的中年男人，一根烟都抽的捏不住了，还不舍得丢，骂骂咧咧的说道。 “这帮铁路维护的人真是狗草的，懒到抽筋，明知道大雪天不提前出来检查，净他妈耽误老子时间。”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 另一名戴着翻皮帽，冻得鼻头通红的青年，跺着脚笑道。 “谁也不想出现这事，人家铁路维护的也不容易，放在以前，咱就是冻硬在这，也没人过来收拾烂摊子。” “做人要懂得知足，看看现在这环境，说话办事都是客客气气的，放在以前，就凭你刚才的话，那帮人就能把你抓了关起来。” “谁说不是呢，自从张大帅来了以后，东鲁省已经好上天啦。” 有一就有二，抽烟的人群中，有一人站了出来，白皙的面孔尽显书卷气，掐着烟头闲聊道。 “别的不说，就这火车上的治安，你看看维持的怎么样，虽然还会有小偷小摸出现，但明目张胆抢劫的，你还见过吗？” “这要是在以前，一下雪火车都没人敢坐，上边全是各种帮会的人，拎着刀就要夺包抢东西，敢不给直接放血，然后往雪壳子里一扔，一冬天都没人发现！” “这么说，大家对于张大帅来到之后的种种政策，还算满意哈。” 张野听完众人的话，心里那叫一个舒坦，随即掏出口袋里的烟盒，挨个给他们散一根，想要继续听听这帮人怎么夸自己。 “满意，咋能不满意呢，没有张大帅，咱这帮老百姓连只鸡都不敢杀，放个屁都要交税。” 翻皮帽青年十分认同的点点头，当看到张野发出的香烟时，略显惊讶的打量了他一眼。 这小子看着也不像什么有钱人，抽的烟挺不错呀。 人群中，不乏聪明者，那名带有书卷气的小伙，看到张野递出的香烟，又瞅了瞅他的装扮，旋即笑着打趣道。 “兄弟，我看你是从后边过来的，刚才有人说，后边那辆列车里边有大官，真的假的?” “呵，什么大官小官，你看我像大官不？” 张野叼着烟卷，缩着脖子，双手插在袖筒里取暖，就跟农村的土老炮一样，完全没有任何的气势可言。 这就是火车停了大家都走不了，放在往日，他这样的形象都没人愿意搭理。 “大官不大官的，咱现在的天变了，张大帅明确表示过，决不允许出现以权压人的事件，不管你多大官，那都是为老百姓服务的。” “哎，可不敢瞎说，人家这么下命令，你还当真啦。” 翻皮帽青年赶忙往后退两步，不再往这个圈子里边凑。 同一时间，其余人也是脸色微变，与张野拉开一些距离。 这小子，啥话都敢说，这要是让有心人听见，可了不得。 “嘿，这帮人，胆真小。” 张野看着他们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悄然离开后，苦笑着摇摇头，叹息道。 “看来，在大众的心目中，亲民形象还有待提高。” “还想咋亲民呐，我这手别后腰都没敢放松，生怕这伙人干点啥事出来。” 一直待在他身后，紧握着手枪的卢山，劝说道。 “大帅，玩归玩，别凑这热闹。” “你小子，就是把人想的太坏。” 张野白了他一眼，叼着烟卷继续往前。 由于大雪封路的缘故，附近不少老百姓带着箩筐上来，向这帮旅客兜售餐食。 这一幕对于张野来说很是稀罕，他也想看看，这边的底层群众都在吃些什么。 “地瓜，热乎的地瓜！” “棒子面煎饼，刚刚出锅的棒子面煎饼，来尝尝，都来尝尝，还有上好的大葱！” 往前没走几步，就见十几名附近的村民，拎着箩筐，上边盖着一块白色棉布围绕在车厢周围叫卖。 “客爷，来碗热水不？天寒地冻的，这铁路不知道啥时候修好呢，喝点水暖暖身子！” 正走着，张野被一名四十来岁的大妈拦住，向他推销热水。 大冷天的，大妈裹着一件满是破洞的旧棉袄，花白相间的头发包着一块绿头巾，冻得发青的脸庞堆满笑容，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看到这一幕，张野心里很不是滋味，蠕动唇角点头应道。 “来一碗，还有别的吃的吗？” “有有有！” 大妈一听他愿意购买，立刻浮现一抹灿烂的笑容，伸手掀开箩筐上边的棉布，一股热气顺势冒出。 借着这个空隙，张野一眼扫过去，箩筐里边没啥玩意，两个暖水瓶，一大摞杂粮煎饼，还有几碗蒸熟的地瓜，以及几枚咸鸭蛋。 “客爷，鸭蛋要不要？咱自己家腌的，保管个个喷香流油。” 大妈放下箩筐，倒水的途中，还在介绍着别的吃食。 她们挺不容易，大冷天的没地方干活，就靠着时不时停靠的火车，卖点热水煎饼，勉强挣点小钱。 “行，来一个尝尝。” 张野那是来者不拒，笑吟吟的反问道。 “平时，自己舍得吃吗？” “嘿，那可不敢。” 大妈也是实诚，买个咸鸭蛋还送了一张煎饼一根大葱。 “养几只鸭子不就是为这点鸭蛋嘛，逢年过节给孩子吃一个行，俺这都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啦，吃啥不一样，凑合活着就行呗。” “今年也是赶上了，张大帅来到东鲁没有继续征粮，不然的话，家里这点棒子面都留不下，俺们能活到现在，全都要谢谢他才是，真是赶上好时候啦。” 一听这话，张野握着那枚刚刚剥开的咸鸭蛋，怎么也张不开嘴。 现在没有仗打，老百姓就过的如此艰难，他实在无法想象，常年乱战的时候，他们应该如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