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问。
门口瞬间安静了下去。
江美舒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要以为沈战烈要把她认出来了。
可是,不应该啊?
她和沈战烈从来没有半分接触过。
就算是遇到了,她也是远远的避开了。
可是,沈战烈为什么会这般问?
正当江美舒绞尽脑汁的想怎么回答的时候。
旁边真正的江美兰已经反应过来了,她朝着沈战烈笑盈盈地说,“沈战烈,你是不是搞错了?”
“她是我姐美兰呀。”
“不过也正常,反正连我们家里人,都经常把我们两个认错。”
毕竟,谁让她们是双胞胎呢。
沈战烈,“这样吗?”
他还抱着几分疑惑。
江美舒下意识地说道,“当然,不然你以为呢?”说完,就转头跑进去了。
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
她实在是受不了沈战烈那个长相,人高马大,一脸凶悍,一开口雄浑的声音,感觉一口一个小孩。
存在感太强了。
她有点害怕。
看着江美舒那副反应。
沈战烈才反应过来,这熟悉感从哪里来了。
曾经的江美舒便是这样,每次看到他,都跟受惊的兔子一样,会被吓一大跳。
沈战烈正沉思呢。
江美兰喊他进屋,一连着喊了三声,沈战烈才回神。
“你刚在想什么呢?”江美兰问他。
沈战烈是个实在人,他便坦言道,“还是觉得你姐姐有几分熟悉。”
是那种在对方身上,看到了曾经的江美舒影子的熟悉。
连着两次都是。
这话一落。
江美兰心里咯噔一下。
已经进屋的江美舒也差不多。
几乎是一瞬间,家里人都跟着看了过来。
连带着王丽梅也是一样的。
唯独,江陈粮还被瞒在鼓里面,他笑了笑,“你会觉得我家芙兰熟悉正常的。毕竟,美兰和美舒是双胞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是她们父亲,我还认错过好多次呢。”
这话,由江陈粮解释刚刚好。
也一下子打消了,沈战烈的疑虑。
毕竟,江美舒和江美兰是一对双胞胎,身为亲生父亲的江陈粮,还能认错了去?
沈战烈哪里知道。
江陈粮还真就认错去了。
他这人一心只上班赚钱,家里的拖油瓶倒了,他都不会去扶下。
至于江美舒和江美兰,就更了解的不多了。
有了江陈粮这话后,江美舒和江美兰也跟着松口气。
“你进去吃面,不然坨了不好吃。”江美兰朝着江美舒使了一个眼色。
江美舒唆了一声,端着大海碗就去了自己的小屋子,不在留在外面了。
不过,她进了屋子把铝制饭盒一打开,扑面而来的香气,差点没把她馋哭了。
看着那油滋滋,白花花的阳春面,最后面还淋了一层麻油。
江美舒拿了筷子,二话不说就吃了一口。
太久没吃到细粮挂面了,以至于挂面入口的时候,那一般面甜味让她找到了久违的味蕾。
江美舒好吃的忍不住瞪大眼睛,大口大口吸溜面条,“还是细粮好吃啊。”
她姐真疼她啊。
出去相亲,还给她带了好吃的回来。
完全没有把她给忘记。
天下第一好姐姐!
外面。
江美舒进屋后。
王丽梅便松口气,倒了一杯白开水出来,倒是想倒白糖来着。可惜家里的糖罐子早都空了。
也没舍得再去买,最后没法子,用着热水倒进去玻璃糖罐,涮了涮,带着些许的甜味,这才算是勉强倒了一杯白糖水出来。
她还特意单独递给了沈战烈,问,“你们两个相亲相的怎么样了?可有看上对方?”
沈战烈接过搪瓷缸,还在发呆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才会有这种错觉。
一回头,就瞧着“江美舒”朝着他羞涩地笑。
几乎一瞬间,沈战烈脑子里面的疑惑,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忍不住红了脸颊,瓮声瓮气道,“我和江同志还挺合拍。”
这话说的,王丽梅忍不住笑了,“那就成。”
“你们年轻人只要看对眼,我们这些长辈就不说什么了。”
她倒是没提出领证的事情,她总怕小闺女那边没定下来,还想在多个选择。
但是没想到,沈战烈根本不给她选择,直接单刀直入道,“那王婶,您看方便的话,能不能把户口本给了江同志。”
他带着几分激动,“我们想下午就把结婚证给领了。”
这年头上午相亲,下午领证的人比比皆是。
只是这么快的话,却让王丽梅有些回不过神。
她去看江美兰,“你是什么看法?”
江美兰低着头,颊边带着一抹羞涩,小小声道,“我觉得下午领证也可以。”
不得不说,她学起江美舒的时候,一般人真认不出来,哪怕是王丽梅这个亲生的母亲,都有些分不清了。
她恍惚了片刻,有那么一瞬间,把江美兰真的认成了江美舒了。
这是她给小闺女挑的对象。
“那我去给你们拿户口本。”
王丽梅转头去了她睡的屋子,从五斗柜里面抽出一个铁盒子,翻了一层又一层,这才找到了户口本。
拿出来递给了江美兰。
只是,在递过去的一瞬间,王丽梅问,“你们可想好了?”
不。
其实她想问的是美兰,你想好了吗?
一旦领证在也没有回头路了。
江美兰点头,斩钉截铁,“想好了。”
她去看沈战烈。
沈战烈也点头,“我也想好了。”
“那就去领吧。”
王丽梅把户口本,递给他们,“知道怎么领结婚证吗?”
这个沈战烈还真不知道。
王丽梅就晓得,“你们先去单位开个结婚证明,在拿着结婚证明去民政所,民政所看了结婚证明,就会给你们打结婚证。”
这年头结婚也有些复杂。
这下,江美兰和沈战烈都听懂了,两人齐刷刷的出了门子。
领结婚证去了!
他们一走,江美舒端着碗,趴在门框处探出头来,“妈,他们走了?”
王丽梅暖了一声,江美舒顿时松口气,端着碗就跟着跑了出来,把碗举到王丽梅面前,“快吃一口,老香了。”
王丽梅看了一眼白花花的面条,还沾着油水,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接着才摆手,“妈不爱吃细面,太滑溜了,而且消化的也快,你自己吃吧。”
天底下的父母好像都一样。
不爱吃肉,只爱啃骨头。
不爱吃鱼,只爱吃鱼尾巴。
甚至,连一碗面条都是,不爱吃细粮,只爱吃粗粮。
可是真是那回事吗?
不尽然的。
江美舒低垂着眉眼,也是在这一刻,她似乎在王丽梅身上,看到她妈妈的影子。
在她年幼的时候,家里条件还不好。
她母亲也是这般的,但凡是她喜欢吃的,她母亲都不爱吃。
江美舒心里酸酸涩涩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只是,在抬头的时候,她便扬起了一张大大的笑脸,像是撒娇一样,把碗筷递在王丽梅手里。
“快嘛,尝尝你未过门的女婿买的阳春面,好不好吃?”
这个由头王丽梅是真拒绝不了。
她低着头,浅浅的尝了一口,算是敷衍了事。
江美舒知道她的意思,也知道她能尝这一口,已经是给她面子了。
她又拿去给父亲江陈粮吃,江陈粮直接摆摆手,“我去睡会,不太想吃东西。”
见他确实不吃,江美舒也没有强迫。
只是把剩下的小半碗细面留着了,家里还有好几个人没尝过味呢。王丽梅看了她这个动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说。
只是,抬手摸了摸她清丽白皙的脸,“生在我们这种穷人家,我的美舒受苦了。”
江美舒笑了笑,大眼弯弯,神色明媚,“怎么会?”
“现在就挺好。”
除了吃不饱,其他的真的都挺好。
“不过妈,之前沈战烈来我们家,说要和姐去领结婚证,你怎么没让他给彩礼啊?“
她记得结婚都是要给彩礼啊。
这是老规矩。
王丽梅是真觉得自家闺女,养得太过天真了一些。
“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还哪里有钱给彩礼?”
“而且沈家条件确实不好,从一开始我把他纳入女婿挑选对象的时候,我就没想过问他们家要彩礼。”
江美舒不太懂,“不是说免费的东西,别人不会珍惜吗?”所以,她其实看多后世要很多彩礼的。
这样,掏空了男方家里的家底,对方才会更珍惜。也会在想做坏事之前,掂量一下这代价付得起付不起。
“哪里来的歪理?“
王丽梅弹了下她脑门,“结婚就是结婚,谈了价格那是买卖。”
“沈家条件不好,你问他们要彩礼,那嫁过去还是苦了我自己的闺女。”
“倒是不如不要,让他们自己好好过日子。毕竟,结亲是一家,只要他们过的好,我自然是高兴的。”
江美舒没想到王丽梅竟然有这境界,她顿时拍马屁,“妈,你真厉害。”
“不过,我到时候。”她咳咳了两句,“要是和老梁相亲成功的话,你会问他要彩礼吗?”
王丽梅,“自然是要的。”
“梁厂长家有钱,我要彩礼,自然会给你陪嫁。”
“梁家和沈家条件不一样,自然要按情况来。”
江美舒抿着唇,突然笑了笑,从后面搂着王丽梅的脖子,脆生生道,“妈,你说我是不是遗传了你的聪明啊?”
一句话把两个人都给夸了进去。
床上。
江陈粮痛苦的哀嚎了一声,顿时把江美舒和王丽梅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两人同时看了过去,“怎么了?这是?”
等打开被子一看,好家伙。
这么秋日的天气,江陈粮竟然是满头大汗,脸色煞白。
江美舒顿时被吓了一跳,“爸,你是哪里不舒服?“
江陈粮一直在忍着的,这会到底是忍不住下去了,痛苦道,“胳膊疼。”
江美舒立马轻轻的拿起他的手看了起来,“之前大夫怎么说的?”
他们刚回来的时候,她还问过,她爸妈都说没事。
哪里料到这会会这般严重?
王丽梅也慌了,“大夫说没事啊?”
“可能是误诊了。”江美舒说,“你们是在哪个医院看的?”她记得首都的大夫都是很厉害的啊。
“就在我们肉联厂卫生室。”
江美舒,“…………”
“去医院。”她站了起来,立马收拾东西,“现在去让医院的大夫看一看,到底是伤到哪里了?“
这一
王丽梅和江陈粮对视了一眼,两人显然都有些为难,“算了吧。”
“不是啥大问题,你们去卫生室给我买点止痛药回来就行。
普通家庭的人,怎么去得起医院啊?
江美舒抿着唇,绷着莹白的脸,很是严肃,“不行的,爸。”
“你胳膊这里痛,外皮只是受伤,我怀疑是伤到了骨头里面。”
向来跟个小孩儿一样的江美舒,此刻却格外坚持,“爸,要去看大夫的。”
“而且,你这是工伤,单位应该报销的。”
江陈粮还在犹豫。
对于普通的穷苦人家来说,连饭都吃的勉强七分饱,哪里还舍得去看病。
“爸,去嘛,你是家里的顶梁柱,若是胳膊真出问题了,以后在单位的工作,怕是做不了。”
这一下子戳到了江陈粮的软肋,他点头,“去!”
他不能倒下。
也不能失去工作。
梁秋润在教育完儿子后,便和采购科的杨主任,以及财务科的陆科长,几人一起去了肉联厂的医务室。
杨主任还说,“当时小刘跟我说,看着他们去的。”
这下,梁秋润点了点头,朝着陈秘书说道,“去准备一些营养品,我带着去看望江同志。”
陈秘书身为梁秋的左膀右臂,这些事情自然不用梁秋交代,他便要先想领导所想,做领导想所做。
所以,当梁秋这话一落后,陈秘书便从办公室桌子下面,拿出了一网兜的东西,一起递给了梁秋洞。
“两瓶黄桃罐头,两袋白糖,外加一罐麦乳精。”
这几乎是营养品里面的顶配了。
毕竟,麦乳精这种稀罕的玩意儿,可不光是贵,它还要特供票。
普通人根本买不到。
梁秋润点头,接了过来,眉眼间,声音温和,“做的很好。”
陈秘书谦虚地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话落,他去看了一眼杨主任和财务科的陆科长。
陆科长倒是没说话。
反倒是杨主任咂舌,难怪陈秘书的地位无人动摇,看看这就知道了。
就陈秘书这心细的劲,一般人都赶不上啊。
陈秘书得意一笑,深藏功与名。
等要去肉联厂卫生室的时候,财务科的陆科长说,“我不去了。”
“今儿的还有好多账务没做完,我先回科室忙事情。”
陆科长今年二十六七,而且还是首都大学财会专业毕业的,一毕业就被分配到肉联厂当会计干事。
不过四年的功夫,他便做到了财务科副科长的位置。若不是年纪资历不够,怕是财务科的老大都要给他让位置了。
梁秋润知道他的性格,也算是半个工作狂。
他颔首,算是默认他离开,“辛苦。”
陆科长摇头,“是我该做的。”
他转头离开后。
眼见着梁秋润领着梁锐走在前面,杨主任朝着陈秘书咬耳朵,“陆科长在梁厂长面前,还挺?”他想了一个形容词,“跳。”
“对,就是还挺跳。”
厂长都去慰问受伤的工人了,陆科长竟然半路离开。这就离谱了啊。
陈秘书,“那是人家陆科长有能力。”
“我们厂长欣赏有能力的人。”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就算是对方比较傲,厂长也是能包容的。”
这话说的就扎心了啊。
一路上,杨主任都在琢磨。
陈秘书这是不是在点他啊?
还是在点他。
还不等杨主任想明白,就已经到了肉联厂卫生室了,他顿时收起了脑子里面的胡思乱想。
跟着一起上了台阶。
就听见前面的梁厂长,在耐心的叮嘱儿子梁锐,“一会见到了江同志,和对方道歉,记得吗?”
梁锐不吭气。
“梁锐。”梁秋润温和的眉眼,稍稍冷了几分,“梁锐,听到我说话了吗?”
“我们这些人都有一堆的工作没做,此刻却陪着你擦屁股,若是你连道歉都做不到??”
他话还没说完。
梁锐便开口道,“知道了。”
后面的杨主任听到这,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梁厂长多厉害的人啊,在外面说一不二,呼风唤雨的。
回到家里还是和他一样,有一个逆子在对着干。
沟通不了,教育不了。
想到这里,杨主任心里平衡了,他家也有逆子,他家那个逆子,比梁厂长家的逆子稍微好管教点。
这样来看。
他命比梁厂长还好点。
毕竟,他有爱人帮忙管孩子。
梁厂长没有啊,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孩子还不听话,满是叛逆。
想想都糟心。
前面,梁秋润还不知道,属下已经开始同情他了。也是正常的,起码在外人眼里,不管是母亲,还是父亲,但凡是单独一个人带孩子的,日子都不好过。
因为,那是需要既当爹又当妈的,若是遇到孩子乖巧还可以。
若是遇到青春叛逆期,那就等着被气死吧。
梁秋润现在就处于这个阶段,都上了楼梯走到卫生室门口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梁锐,衣服乱七八糟的穿,扣子也没扣上,吊儿郎当的。
他停下来,朝着梁锐说道,“把衣服穿好了。”
“穿好了再去看望人,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梁锐不想动,他就不想扣扣子,觉得衣服敞着凉快。
“我不想扣。
梁秋一言不发的盯着梁悦。
他是无声的,但是那眼神压迫力,却扑面而来。
了几十秒钟后,梁锐到底是败阵下来,当着梁秋润的面,把扣子一颗颗扣上,如同他一样,衬衣都到了喉结处。
过
这样虽然好看,但是真不舒服。
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爱俏,爱宽松,爱自由的时候。
“我现在扣上,出来就取掉。”他和梁秋润讨价还价。
梁秋润淡声道,“看完病人随你。”
察觉到父亲有些不悦,梁锐罕见的没有在?嘴,跟在梁秋润身后进了卫生室。
只是问了一圈后,才知道。
“江陈粮同志已经走了啊?”
“他在看完之后,擦了皮外伤的伤口,便从卫生室离开了。”
这??
大家竟然扑了个空。
杨主任也呆了下,“小六那个瓜娃子,说话不说全。”
要不是对方跟他说,江陈粮在卫生室,他也不会带着梁厂长,兴师动众的来了。
陈秘书倒是反应的快,“是我工作失职,我现在就去找人。”
梁秋润摇头,“先问问情况。”
陈秘书去打听了一圈,旋即得出一个信息。
“江同志应该是发现没有问题,便回家了。”
梁秋思忖了片刻,便说,“一起过去一趟。”
工人抢救火灾受伤,于情于理,他身为厂长都该去慰问一下。
“知道江家住在哪里吗?”
这个陈秘书还真不知道,他又准备去找人问。
梁锐突然说道,“我知道,我带你们过去。”
这下,梁秋润敏锐第看了过来,梁锐有些不自在的别开头,“我之前去找过她。”
她是谁?
他和梁秋润都心知肚明。
梁秋润微微皱眉。
既然说了。
梁锐觉得也没什么瞒着了,“我给她一百块,让她不要去相亲。”
“但是她去相亲了。”
剩下的话,梁锐没说完,他只是看着梁秋润。
他不说,梁秋润却懂。
梁秋润很是坦然,“那你觉得对方应该不图条件,就跟我一起相亲?”
是这个道理。
梁锐默认了。
梁秋润冷静地叙述,“你觉得我很有优势吗?不图我的条件,你觉得对方图我什么?”
“图我年纪大?图我不回家?还是图我有个叛逆大儿子气死她?”
旁边的杨主任听到这话,在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觉得这话还挺顺口的。
见大家都看着他。
杨主任顿时捂着嘴,“我不是故意的。”
“梁厂长,您条件这么好,别这么说自己,我怪不习惯的。”
梁秋很有自知之明,“我说的事实而已。”
“梁锐,你别把我看的太高,也别把对方看的太低。”
“人贵在自知之明。”
梁锐顿时不说话了。
直到,旁边传来一阵着急的寻找声,“梁厂长,书记办那边找您。”
“让您快点过去。”
这话一落,梁秋润顿时一怔,他拧眉,白皙如玉的脸上带着几分担忧,“书记办那边有说什么事情吗?“
对方哪里知道,只是摇头,“我听传话的人说,书记办的何书记脸色挺不好的。”
这下,梁秋润大概知道了,“我去书记办找何书记。”
他沉吟了下,把梁锐托付给了陈秘书,“你带着梁锐去江家,另外和江同志道个歉,我实在是有事来不了。”
何书记找他,这是不去不行的。
别人都以为厂长威风的要命,实际上厂长上面也有人管着的。
陈秘书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梁秋润犹似不放心,朝着梁锐叮嘱一句,“多听你陈叔叔的。”
他觉得自从当了父亲后,他都快成了老妈子。
梁锐低着头,扯着衣角,随口嗯了一声。
等目送着梁秋离开后。
傍晚的夕阳下,梁秋润的背影被夕阳给拉的老长,也是这个时候,梁锐才惊觉,他父亲的背影过于消瘦。
似乎来到肉联厂的这一个月,他一下子清减了不少。
注意到梁锐在看梁秋润。
陈秘书突然解释了一句,“梁厂长其实很辛苦的,这会他去书记办,你别以为是好事。”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梁锐,“肉联厂车间起火灾,原因还是因为你造成的,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梁厂长都跑不掉。”
他叹口气,“何书记和梁厂长不对付,梁厂长这次过去,怕是不好脱身。”
他也不指望梁锐能听懂。
陈秘书只是恳求他,“梁锐,你平日里面多体谅下你父亲。”
“他真的很不容易。”
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还要平衡事业。
就是铁打的人也遭不住的。
梁锐紧紧抿着唇,并未说话。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父亲的不容易。
但是,他恐惧。
来自骨子里面的恐惧,他被丢弃过,也被父亲捡到过。
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
他害怕后妈进来后,他的父亲没了,家也没了。
所以他不敢,一直都不敢的。
梁锐一点都不勇敢。
他还如同年幼时期那样,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他畏惧新事物,也畏惧新关系。
只能固守成规,守着他仅有的东西,仿佛这样就不会失去了一样。
见梁锐不说话,陈秘书叹口气,不再言语。
旁边的杨主任看在眼里,他摇摇头朝着陈秘书说,“算了吧,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叛逆的时候,怎么会体谅家里人的难处?”
梁锐听到这话,骤然攥紧了拳头。
他知道的。
但是,他同样的也害怕。
害怕的要命。
一直到了取灯胡同,三人都是沉默的。
也是巧。
梁锐他们刚进了胡同口,就遇到江美舒领着江陈粮,急匆匆的往外面赶。
两行人迎面撞上了。
“江同志。”
陈秘书喊了一声。
这下,江美舒和江陈粮两人都停了下来,因为在外面,他们都是被喊江同志的那个。
“陈秘书?”
江美舒或许不认识陈秘书。
但是江陈粮却知道对方的,因为,梁秋润调来肉联厂当厂长的时候,听说带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左膀右臂。
而这人便是陈秘书。
以前江陈粮只是遥遥的见过对方一眼,这一次却是实打实的面对面。
陈秘书见江陈粮认识自己,顿时松口气,“是我。”
大步流星的上前,仔细观察起来。
“梁厂长听说你受伤了,本来亲自来看你的,但是去了卫生室扑空了,恰逢书记办找他有事,他便先离开了,吩咐我们这些人来看望你,对了,江同志,你受伤的情况如何?”
这一问,江陈粮下意识地要说没事。
只是,他还没开口,就被江美舒给打断了,“我爸受伤应该蛮严重,肉联厂卫生室那边怕是误诊了,我爸应该是在抢救火灾的时候,伤了骨头,现在要去大医院重新看病。”
实话实说这一块,没人比得过江美舒。
她才不会让爸爸撒谎自己没事呢,本来就是因公负伤,单位应该负责的。
这下。
陈秘书和杨主任对视了一眼,“这般严重吗?”
“现在你们去哪个医院?”
这个江美舒还真不知道,“哪个医院好?”
“去人民医院吧。”
陈秘书很快反应过来,“就是离我们肉联厂有些远,你们在这里等会我,我去和梁厂长汇报一声,把轿车开过来。”
虽然有些违规,但是特事特办了。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
江美舒唆了一声,有人操心,她自然乐得当甩手掌柜。
陈秘书走了,只剩下杨主任和梁说了。
杨主任在和江陈粮唠嗑,算起来杨主任是江陈粮的上级。
倒是旁边的梁锐,脸色又臭,又复杂,抿着唇在原地有些焦躁不安。
过了好一会。
他才走向江美舒,想说对不起。
但是又张不开嘴。
江美舒看着梁锐这样,有些纳问道,“统啊,你说梁说是不是得了痔疮?”
Fritt,“......“
它很佩服舒舒的脑回路。
它选择沉默。
一直到陈秘书开车过来,梁锐也没能张开嘴。
江美舒奇怪地看他一眼,旋即,扶着江陈粮上了车子。江陈粮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坐小汽车。
他有些不知道将手脚放在哪里才好。
江美舒扶着他手,“爸,靠着我。”
“像我这样,把腿伸展开,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倒是很坦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拘谨和不自然。
陈秘书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他有些讶然,心说,梁厂长的这个相亲对象真是不一般。
他见了太多坐上小轿车,如同江陈粮那样反应的人了。
这样对比起来,越发显得江美舒不一样。
这样的她,应该能把梁锐搞定吧?
陈秘书不确定地想。
“我和梁厂长汇报了,他让我先送你们去医院,看病的一切费用都由单位报销。”
这话一落,江陈粮顿时松口气,他们家没钱的,也去不起医院看病。
“谢谢梁厂长。”
江陈粮说了一句。
江美舒倒是抿着唇没说话。
一直到了人民医院后,陈秘书将车子停下来,江美舒扶着父亲下来后,见陈秘书在门口踌躇。
似乎有些不知道,要带江陈粮去哪个科室。
陈秘书是真不懂,因为梁秋润的身体结实的跟老虎一样,从来都不生病,所以他几乎没来过医院。
江美舒倒是猜到了什么,她扬声道,“我爸这个可能是骨裂,要去看骨科。”
陈秘书愣了下,越发惊讶地看着她,“那我们上去。”
他觉得梁厂长这个相亲对象,似乎很不一般。
竟然连这些都知道。
知道挂哪个科室就好办了,直接去了一楼问清楚情况后,便直奔三楼骨科。
骨科李大夫捏完江陈粮的胳膊后,说,“外面皮外伤不重,但是这般疼痛的情况下,怀疑是骨裂,送去一楼拍个x片。”
这是大家听都没听过的存在。
“X片?”
陈秘书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江美舒想了想,下意识地科普道,“就是穿透皮肉看骨头是不是好的机器。”
这都是后世很常见的机器。
但是,她却忘记了,在七十年代这种机器却是不常见的。
她这话一落。
大家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陈秘书还带着几分讶然。
梁锐也是,他还以为江美舒是胡说。
这天底下哪会有能够穿透皮肉,看到骨头的机器啊。
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一看就知道小后妈在骗人。
只是,下一瞬,他就听见李大夫说,“对,这位小同志解释的很好,就是穿透皮肉的机器,可以看到骨头,这也是我们人民医院最新进口的机器。”
这下,大家都震惊了,“还有这种机器?”
梁锐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这个小后妈,竟然有几把刷子,她怎么会连这个都知道?
“对,上个月我们才从德国进口的,不过这种机器拍片子很贵。”
“多少钱?”
“拍一次要四十二块。”
这下,大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这可都赶得上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杨主任下意识地说道,“这也太贵了。”
李大夫点头,“对,所以也可以选择不拍,不拍的话,我就直接给你弄个木板给固定起来。只是,看不到胳膊骨头的情况,所以未来恢复的好不好,这个也不能确定。”
拍X片的机器进口回来后,会拍的人寥寥无几,大家都被这个价格给吓到了。
陈秘书在犹豫,这个价格都超过普通人的申请报销了,“我要去找梁厂长问下,这个价格太贵,我也做不了主。”
李主任,“那要尽快了,他这胳膊拖不得。”
江陈粮害怕给人添麻烦,也怕去找梁厂长,所以他便下意识地拒绝了,“那就不拍了,太贵了。”
对于穷人来说,疼痛和生病才是最不值一提的。
只是,这话一落。
一直靠在墙上一言不发的梁锐,却突然从绿色的墙面处,走到了众人面前。
他从兜里面掏出了几张大团结递过去,公鸭桑道,“拍吧,我的责任我承担。”
“钱我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