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近圆的月亮在林上高挂,月色皎洁,林影落在院落里,如水中藻荇。 祁风和代宇坐在房内,看着床榻上的行之。 “楼岑说行之今晚就醒,别担心。”祁风将代宇一脸焦急之色看在眼里。 “嗯。” 榻上的行之眼皮微颤,听到声音,缓缓抬眸。 “王爷!”看清屋内的两个身影,急忙撑着身子,想坐起身。 “行之莫急,你体内瘴气还没有完全清除,此时不宜下床。”祁风站起身,走到床榻旁边。 “王爷,你的毒?”见到行走自如的祁风,行之欣喜若狂,心中的郁结在此刻也化为烟云。这段时间,为了寻找王爷踪迹,王府暗卫几乎尽数出动,却都毫无收获,所有人都陷入看群龙无首的恐慌。 “已经痊愈了,不必担心。”祁风将入谷之后的事情一笔带过,“京都现下如何了?” “回王爷,陛下派人暗中传信,沂王身死。沂王已入葬皇陵,京都再无沂王。”行之冷着个脸,靠坐在床上,将京都发生的事情,一一禀告给祁风。 祁风明白,父皇这招假死,给了他时间,也借此让幕后之人露出马脚。玉华一事,也定不会是偶然之举。 皇室之内,他竟然奢望亲情,真是可笑! 祁风苦笑出声。 “王爷!”行之担忧地看着祁风。王爷一向待其他殿下不错,对于太子,更是敬重有加,这次下毒刺杀,怕是寒了他的心了。 “无碍。”祁风摇头,又转过身对着代宇,“朝亮,此番将你卷入局中,实在抱歉。今日楼岑跟我说,会告知出谷的方法,届时,你和行之便启程回京。” “你不回去?”听他这番交待,他自己是打算留在谷底了。 “嗯。”祁风颔首,“我答应楼岑,要留在谷中。这是他救我的条件。” “楼神医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我们跟他说清楚,想来他是能理解的。”代宇对他的话存有疑虑,怀疑这是他逃避现实的借口。“如果楼神医不同意你出谷,那我也留下,陪你在这谷中度日。” “朝亮,你与我不同,戴老将军只有你一个儿子。”对于代宇的话,祁风直接否了,“先为人子,后为人臣。将军府的责任迟早要落在你身上,你我兄弟一场,我岂不知你志在何方?”身为雄鹰,必然不能困于庭院,广袤的天空,才是它该翱翔的地方。 “别总说我。你呢?就甘于被他人算计,甘心一辈子隐在这深林之中?”代宇握紧了拳头,尽可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祁风沉默了。 甘心吗?扪心自问,他不甘!那又怎样? 领军西北时,他曾与戴朝亮在帐前把酒畅饮,对着大漠的孤月、黄沙,以及身边的戴朝亮大声说道,他紫沂宸,要做赤翎的大将,守卫赤翎的边疆,保卫赤翎的百姓。 短短数月,那些豪言壮语,如同西北的风沙,早已不知消散在何处了。 “我意已决,不用劝我。”祁风转过身,不再看二人,弃了素舆,迈着步子,走出了竹屋。 瞧着他孤寂的背影,代宇没有再劝阻。 “行之,不劝劝你家王爷?”待祁风走远,代宇随意地坐在凳子上,看着一脸冷漠的行之。 “听之行之。王爷怎么说,我便怎么做!”行之依旧面无表情。 听之任之,言之行之。沂王府的这群暗卫,倒真是人如其名。 “罢了。现在就算是陛下来了,也不一定能劝服你家王爷。”代宇叹了口气。“早些休息吧。” 代宇回到屋内,吹灭了屋内的烛火,躺在外间的竹榻上,久久不能合眼。 祁风走出竹屋后,毫无睡意。 借着月光,沿着小路,朝着冷泉处走去。 月光下,冷泉中的银莲泛着光,多了几分冷艳。 看,并非世人凉薄,花也如此。 祁风蹲下身子,手指划过泉水,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朝着四周慢慢散去,扩大,直到消失在莲叶下。 轻盈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祁风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 “睡不着?”楼岑站在他的身后,影子将他的尽数盖住。 见祁风不理睬,楼岑又问了一句,“心情不好?” “没有。”祁风冷冷地回了一句,将手指从水中收回,站起身。 骗人!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是被心上人抛弃了呢。“祁风,手给我。” “嗯?”祁风闻言,虽然内心存疑,还是伸出了右手。 楼岑抓住了祁风的手,将他的身子拉近,揽过他的腰,脚尖轻轻点地,带着他飞向了冷泉高处。 晚间的风,有些清冷,却很舒服。 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他掌心的寒意,祁风听着他气息不变,带着他也丝毫不费力。心里赞叹,楼岑的轻功,果真厉害。 楼岑带着他落在山顶,随即放开手。而后自顾自地走到崖边,正对着升到高处的月亮,席地而坐。见祁风站在原地不动,向他招了招手,“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