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沈川又一次踏入了奉圣夫人的府邸,前来探望,刚一进门,便是一番繁文缛节的客套寒暄。 此时的奉圣夫人,显然内心依旧被对儿子虞子期的牵挂所折磨。 沈川瞧在眼里,说道。 “内兄子期奉了主将李左车的指派,正在执行一项机密任务,目前一切进展顺遂,夫人不必过度忧心,我这里有一封他传来的家书,还请夫人过目。” 就在这当口,随他前来的太监总管苏珊,恭敬地拿过了一份书简。 那书简之上,用典雅规整的小篆写着几行文字。 “母亲大人:儿子在边关一向安好,作战也相当顺利,不久就要克建大功,不负母亲教诲!子期顿首,恭祝母亲安康!” 奉圣夫人颤抖着双手,将那几片竹简紧紧抱在胸口,失声痛哭起来。 沈川赶忙笑着安慰道。 “夫人莫要如此悲恸,大哥此次远征,朕可是给他送去了诸多精良的利器,助其征战,以大哥之能,必定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曾经,奉圣夫人整日夜不能寐,然而,此刻看到了儿子的家书,心中的阴霾无形中消散了许多。 “我曾以为子期对我心怀怨恨,从此与我老死不相往来,没料到他心中依旧挂念着我这个母亲,从前种种,确是我对不起他呀!” 过了一会儿,沈川耐心劝说。 “夫人放心,往后朕定会让子期按时传送家书回来,绝不会让您失望!” 可奉圣夫人依旧病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沈川又苦口婆心地劝道。 “夫人想想,倘若子期归来拜见您,却发现您病体如此孱弱,他该何等的担心?不如您多进些膳食,调养好身子,待他回来,也能欢欢喜喜,共享天伦之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奉圣夫人轻轻摇了摇头。 “皇上的好意,臣妇心领了。只是如今,实在是没有胃口,吃不下啊!” 沈川深知奉圣夫人的心结所在,他略作思索,而后对手下吩咐道。 “传朕的旨意,速速准备香车,接奉圣夫人去皇后处奉养!” 奉圣夫人的眼神里,瞬间闪过一道希望的光芒。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名叫林婉的女史当即跪了下来,言辞恳切地说。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后宫乃是嫔妃居住之所,外妇入住,与礼法不合,请皇上三思啊!” 说着,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几片竹简,在上面用朱笔认真记录:某年某月某日,上不顾内谏之言,逾制迎外妇陈氏入住后宫! 记罢,她竟还对着沈川大声念了一遍。 沈川怒喝道。 “你这是存心跟朕过不去是吧?奉圣夫人乃是皇后的生母,因思念儿女心切,以致久病成疾。朕念她与皇后娘娘母女情深,欲让她们共享天伦,何谈逾制?” 林婉却坚持己见道。 “外妇入见,本就有时间和次数的限制,如果皇上一定要如此行事,臣妾也只能将此记录下来,交给起居郎,让他如实编写到起居注里!” 沈川咬牙切齿道。 “你竟敢造朕的谣,当真不要命了吗?” 林婉说道。 “此刻皇上还未实行,只是在谈论,臣妾所记自然是造谣。可一旦皇上执意这么做了,那便成了事实,要杀要剐,全凭皇上,但女史的记载,您是更改不了的!” 沈川狠狠地瞪着林婉,气急败坏地说。 “记录历史的人都这般冥顽不灵,难道你们就不知变通吗?凡事皆有特殊情况,总有个事急从权,朕怎能因为这些死板的规矩,眼睁睁看着奉圣夫人病入膏肓?你们这些人,怎么就如此不通人情?” 林婉抬起头说道。 “皇上,礼法不可废,若今日为奉圣夫人破例,他日又有他人效仿,宫廷秩序岂不混乱?臣妾身为女史,职责所在,不敢有丝毫疏忽。还望皇上以大局为重,莫要因一时心软,坏了祖宗规矩。” 沈川怒极反笑。 “好一个职责所在!朕看你就是故意刁难,奉圣夫人如今这般状况,难道你就没有一丝怜悯之心?” 林婉伏地叩头。 “皇上息怒,臣妾并非没有怜悯之心,只是维护礼法,乃是臣妾的本分,若因私情而废礼法,日后如何服众?” 此时,周围的宫女太监们皆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沈川来回踱步,心中怒火难平。 “朕贵为天子,难道连这点事都做不了主?” 林婉再次叩头。 “皇上乃天下之主,但也需遵循祖宗之法。若皇上一意孤行,恐遭天下人诟病。”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之时,一直沉默的太监总管苏珊开口说。 “皇上,林女史也是职责所在,一心为了宫廷秩序。但奉圣夫人的状况确实令人忧心,要不咱们再想想其他法子,既能让夫人得到妥善照顾,又不违背礼法?” 沈川停下脚步说。 “苏珊,你可有什么主意?” 苏珊小心翼翼地说。 “不如在宫墙外为奉圣夫人安排一处舒适的住所,派专人悉心照料,皇后娘娘也可时常出宫探望,如此一来,既能解夫人思女之苦,又不违礼法。” “这倒是个折中的法子,只是不知奉圣夫人意下如何?” 此时,奉圣夫人止住哭声。 “只要能让我常见到女儿和外孙,无论怎样安排,臣妇都无怨言。” 沈川点点头。 “既然如此,就依苏珊所言。苏珊,此事交由你去办,务必安排妥当。” 苏珊领命,说道。 “奴才遵旨,定不负皇上所托,奴才这就去办。” 林婉望着奉圣夫人那一脸的病态,心不禁微微一软,不由在想着一个既能顺遂陛下心意,又不悖逆宫廷制度的两全之法。 “陛下定然深知众口铄金之理,宫中制度,不仅是对宫内众人的约束,更是向天下万民昭示的规范,即便陛下欲赐予奉圣夫人恩典,也需给天下万民一个妥帖合理、能令人信服的说法!” 奉圣夫人听闻此言,失望之色愈发浓重,但也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