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淮园。 车子经过许禾柠出事的那个公园,季岫白望着车窗外,想到她出事那晚的情景,各种情绪涌上了心间。 南安城的冬天很冷,又是一晚再降温,白色的冰雾凝结在枝头,寒意料峭。 他过来得早,没让人通报一声,直接就进了屋。 老爷子的房间外面,门是虚掩着的,看来人已经醒了。 管家正跟他在里面说着话,“据说小九爷这趟过去,还碰到了许小姐。” 老爷子还没起,躺在床上,精气神不算好,“还真是有缘分,哪都能碰到。” “许小姐在那边开了个店。” 季岫白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刚推开一拳左右,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就更清晰了。 “她的事不用同我讲。” 管家替他接了杯水,将药丸倒出来,“小九爷是您一手培养的接班人,他稳重,更加懂得舍弃,我看他不会在前事和错误遇到的人上太过纠缠……” 季岫白停顿了脚步。 老爷子接过药丸咽了下去,语气里的不在乎和漠然那才是季岫白熟悉的,那才是对他严苛要求的当家人。 他印象中的爷爷权威、严肃,甚至不近人情,用他现在的眼光去回忆一些以前见过的事,还可以说成是心狠手辣。 他若不狠,坐不稳这个位置。 狠字当头,又怎么可能在老了以后,变成一个彻彻底底慈祥而心里能容得下刺的老人呢? “在我知道许禾柠冒充了周倩后,她跟岫白就已经不可能了。” 老爷子将水杯递给管家,季岫白只是将门轻带回,然后走了下去。 连淮在楼下本打算闲逛一会,见到季岫白出来,他赶紧迎了上去。 “小九爷,这么快。” 看他没出声,连淮以为他有急事,要走,“我这就去安排车。” “不用。”季岫白一张面容肃冷,“我跟爷爷还没打招呼,他要是知道我不声不响走掉了,会怀疑。” “那是老爷子还没起吗?” 按理说老爷子是有早起的习惯。 季岫白带着连淮走到了后院内,空气清朗而又寒冽,连淮看得出来他有心事。 “小九爷,您怎么了?” “连淮,爷爷知道许禾柠冒名顶替了周倩的事后,你觉得他对许禾柠怎么样?” 连淮不用回想都能立马说出来。 “依旧很好,老爷子一点都不在乎,他是真的喜欢少奶奶。” 所以不是季岫白的错觉,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 “伺候小姨的佣人一口咬定安眠药是许禾柠放的,还有导致小姨过敏的冰糕,查来查去都只能说是意外。” 连淮听得出来,季岫白始终想从这件事里查出什么破绽。 “可是小九爷,您想,佣人是您亲自安排的,不可能会有人收买得了她们。还有冰糕里面放的不是毒药,过敏这事连您都不知道,别人要想拿它来做文章几乎不可能吧?” 季岫白接下来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有种不寒而栗感。 “但是连淮你别忘了,当初为了能找到最信得过的人,佣人都是从小淮园安排过去的。” 连淮嘴唇明显蠕动下,“小九爷……您,您这话的意思是?” 总不可能是小淮园这边的人动了手脚吧? “不要惊动老爷子,重新再把涉及其中的人全部查一遍。” “是。” 即便有暖阳照射入院内,落在季岫白的脚面上,但他依旧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当初要不是因为陈深和许禾柠纠缠得太深,这件事情又发生得太突然,他兴许会信她,兴许会再一次站在她这边。 可如今都到了这一步,连回头都难。 * 那两个佣人一直都在池姗住的地方,并没有被辞退。 季岫白已经很久没过去了,几天后,连淮将调查来的结果告诉他。 “小九爷,前前后后的线索都查了一遍,还是没有破绽。” 连淮甚至威逼利诱都用上了,但始终没有一个人松口。 别墅内被打扫得干净整洁,季岫白走进去时,碰到了正从楼上下来的佣人。 “小九爷。” 她们看到他时,面色有些诧异,毕竟他许久没有踏进过这个伤心地了。 “你们跟我上楼。” 他带着两个佣人来到池姗的房间,走到里面,扑面而来的潮湿霉味很重。 季岫白锁紧眉头,连淮也闻到了味:“不是让你们经常打扫的吗?怎么外面都干干净净的,屋里这么大味?” 其中一名佣人赶紧解释道:“可能是这两天天不好,没有开窗的原因。” 池姗的那些画全部都堆在墙角,统一用白布盖着。 季岫白走过去,还能看到白布上的灰尘。 床上的东西全部都被收拾掉了,季岫白手摸向床头柜,满手都是灰。 “不敢进来打扫吗?怕什么,怕有鬼?” 两人对望眼,神色间的不自然很快被掩去,“不是,主要是怕动了这里的东西……” 季岫白走到窗边,想看看堆在那里的画。 他将白布掀开,一幅幅望过去,里面仿佛都倾注了池姗的灵魂,特别有些画了肖像的,栩栩如生。眼睛能洞穿人,就好像池姗的眼睛活灵活现地跃然于纸上。 两个佣人压着脑袋,不敢多看。 “难怪你们害怕,毕竟小姨死时的惨状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小九爷,不是的……”佣人语气焦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我们只是怕触到伤心处,毕竟一直以来人都是我们照顾的,她走得突然……” 季岫白将窗户推开,之前封死的那些东西全部都拆掉了。 外面阴风阵阵,吹得白色的布飘来飘去,其中一幅画啪地砸落在地。 “啊——”佣人吓的尖叫声。 季岫白走了过去,将画架搀扶起来。 连淮冲两人看看,“为什么吓成这样?不是说早就拿池小姐当自己人了吗?那她就算真站在你们面前,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们真没有……” 季岫白从那些画前走了一遍,只觉有些不对,他反复踱步后,这才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他转身盯向两人,目光阴森,“是不是少了一幅画?” 那幅冰糕的画,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