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无邀本可以不留下那行字。 然而她蒙面前来,用了南离城之人的身份,总得道清因果。 从鸡冠山回来后,她曾担忧过,人的命数既由天定,那么曲德所杀的凡人、如果本就该在洪水中殒命,所谓的杀孽岂不都成了「顺天而为」? 如此来说,此等败类非但无错,反倒有「功」。 他们让本该殒命之人赴死,让被扰乱的灾难归位,反而更像是顺天行事。 正因如此,祝无邀担心持剑寻仇时,会有意外的变数发生,她特地去问过方掌门,得到了答案。 方掌门告诉她——天命不可杀,因果可杀。 这句话本身,是在对二者进行分割。 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在它面前,「善恶」没有任何意义。 只有顺逆、利弊、本能的运转。 死在南离城中的人,命中该有此劫,不是死在修士剑下,也会死在洪水之中,故而曲德等人、确实可以说是「顺天而为」。 然而,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亦是天经地义。 若以天命来判,曲德无功无过。 若以后者来论,当他屠戮无辜之人性命时,因果线悄然滋生,所种恶因终将反噬己身,亦为天理。 故此,因果可对冲天命。 祝无邀无法借天命去审判赵怀义,徐一程却可以,原因亦在此处。 天罚降临,可比不上审判祝无邀时阵仗大。 这也没有办法,祝无邀实在太跳了。所修窥天术夺天地灵气为己用,身为卦修,试图干涉天道运转。 也许在天道眼中,祝无邀才是打破平衡的人,需要被抹除。 若想不被针对,就得学会顺天而行。 南离城乞命人寻仇,与她祝无邀何干? 她觉得自己悟了。 距离神棍的距离也更近了些。 眼瞧着修仙大会上,巨阙派一行人气势汹汹地入场,要那主会者贺岳给出个说法,吵嚷不休。 “此人胆大包天,敢在众多修士眼皮底下动手,将我等置于何地!修仙大会的尊严岂容挑衅?!” 贺岳一听,巨阙派又没了个,差点儿笑出声。 昨天那场变故,摘星楼实在狡猾。 居然趁魏章和祝无邀发生冲突、香未燃尽时,不讲武德的发起攻击,趁人看热闹,共抢下了三处擂台。 加上之前的分数累积,一跃成为夺擂战第一名。 更遑论他本身就对巨阙派观感不佳。 尤其昨天那位敬天身亡的徐一程,公然掀开了巨阙派内里的龌龊。 在贺岳看来,随着徐一程遗憾殒命,巨阙派再无可称道之处,剩下的,都是鼠蛇一窝。 在这种情形下,四大宗门间本就是合作中掺杂着竞争,巨阙派的曲德身亡,可不是好事吗! 话虽如此,作为本次修仙大会的东道主,也不能对此视而不见。 贺岳向来是个稳重之人。 他当即决定,死者为大、入土为安,纵使要缉凶,也得按照章程来。 “入土为安?” 武维眼睛一瞪,冷笑了声继续说道: “如此重要证据,岂能轻易被毁,必要先捉拿凶手,我巨阙派弟子才能入土为安!” 贺岳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纵使他对巨阙派不喜,可凶手还是要找的,在青云门作为主办方期间,出了这样的事情,也让他们面上无光。 太白宗的齐珺长老也颇为认同。 她思索片刻,说道: “这么大的事儿,待找到凶手后,让此人好好道个歉吧,再罚其抄三遍清心经,如何?” “齐珺!你什么意思?!” “呵,我什么意思?你还好意思问,动手之人说得明明白白——南离城乞命人!” 齐珺冷笑一声,这巨阙派,真是愈发没脸没皮。 上次让她的弟子阮阿遥重伤,如今,门下弟子作恶多端,被侠义之士明正典刑,还好意思叫嚣讨说法? 反正这回的修仙大会不是她太白宗主办的,她不用站在大局上说话。 她想咋说就咋说。 池长老不太敢吭声,入门弟子考核时,他是批卷的。 不仅批卷,他还因为好奇算过卦。 一听到这事儿,难免有了联想。 但始终沉默也不是法子,他上前劝架道: “齐珺,你这话说得确实过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道个歉、抄几遍书就过去了? “依我看,还是得罚点儿灵石,这样才能长记性!” 他说得义正言辞,可话落在武维长老的耳朵里,却不对味儿了。 “好……你们太白宗和摘星楼,莫不就是动手之人,竟然为凶手开脱,将我们四大宗的脸面置于何地?” 齐珺心中冷笑,什么叫四大宗的脸面,明明只有你巨阙派的脸没了。 哦不对,说不定还波及了青云门。 但再怎么有偏见,还是不能彻底撕破脸的,修士之间的争斗,一道术法或许就会波及到无数凡人性命。 若是门派之间有了摩擦仇恨,将会生灵涂炭。 齐珺做了会儿心理建设,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