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不得不将城西的三间铺子变卖,再加上手里的一万两现银,应该也是够了。 她这样盘算着,心中便也有了些许的底气。 但洛如年接下来的话真真是又将张氏的算盘打乱。 “距安南王府夜宴也不过四五日的时间,到那日同牧之提一提,相信用不了几日就有人察访。” “这般快?”张氏大惊失色道。 她原想着如何也要一月有余的时间来筹集银两,未想竟会这般的快。 洛如年对张氏这突兀的反应有些疑惑,遂问道:“母亲这是为察访的事担心?莫不是三弟有什么外忧不成?” 被洛如年这样一问,张氏和洛如展顿时慌了神。 洛如展赶忙道:“怎会,我哪里会有什么外忧,二哥莫要多想,我就是想着这般快便能寻到空缺吗?” 说罢便要去拿一旁紫檀木香茶几上的杯盏,却险些将茶打翻,洛如展尴尬的轻啜了口茶,来掩饰眼中的慌乱。 洛如展对于自己这个二哥洞察的目光莫名的忌惮,不经意间就有些心神不定。 洛玉书忍着心底的笑意,看来人一旦做了什么亏心事,都会这般惊慌失措。 看着洛如展手忙脚乱的模样,张氏的眼角一抽,面色又凝重了几分。 她沉声问道:“察访后便能补到缺吗?” 洛玉书知道张氏担心那样短的时间凑齐银子,变卖的私产必会遭人压价,若再不能为洛如展寻到差事,她只怕会心疼到滴血。 洛如年自是不知张氏所想,他解释道:“空缺自然不会这般快就有,先做察访登记在册,若有合适的空缺才能补上。” 张氏一口老血险些没吐出来。 这空缺还不知何年何月才会有,但这查访却是做得这般的早。 张氏只觉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扼制住自己的咽喉,令她不能呼吸。 她有心反悔,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不可能再收回来。 半晌,张氏才道:“如年啊,你同崔将军说说,都是自家亲戚,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真要按规矩办事,岂不伤了亲戚的情分。”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此话一出,洛玉书便明白,张氏打着亲戚情份的名号,实则想借免去察访这一关,让银子一事暂得缓解。 前世她或许看不清张氏所言,但如今她可再不是那个天真心善的洛玉书了。 张氏脑子里的弯弯绕,她可是比她的两个儿子都清楚。 自己若给了她喘息的时间,那这个机会岂不白白浪费了。 想到这里,洛玉书开口道:“祖母,这察访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可父亲同舅舅刚禀明了皇上,虽还未正式颁布,但如此出尔反尔,且不说父亲和舅舅遭人非议,单就这样岂不打了皇上的脸。” 说到当今皇帝,虽不是暴虐无道的昏君,但在当年起兵征战之时也是杀伐果决。 初登帝位,便斩杀了一众先帝的重臣,令整个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称帝多年依然猜忌多疑,不然也不会有武德司的人夜探官员府邸,不出两日那人便被抄家流放。 洛玉书就是要借帝王之势震慑张氏,令她心生畏惧,从而打消那些妄念。 果然,张氏闻言霎时面色泛白,嘴唇轻颤,额头也布上一层细汗。 “祖母,祖母。” 洛玉书一叠连喊了数声,张氏才回过神。 见状,洛玉书一脸关切的问道:“祖母,您面色不大好,是否哪里有舒服?” 张氏颤声道:“无事,我方才想了想,你说的不无道理,咱们洛家一向忠君爱国,绝不会做出令圣上蒙羞的事来。” “绝不会,绝不会。”张氏看似是在喃喃自语,实则却是被洛玉书刚刚的话实实在在的震慑到了,现下正心有余悸。 若她那些话被武德司的人探听了去,恐要为洛家带来什么祸事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张氏对洛如年道:“如年,刚刚母亲一时糊涂才说了那些话,你切莫当真。” 适才听张氏那般说,洛如年心下便有些气恼。 在他的记忆中,母亲最是通情达理,对他们兄弟姊妹四人更是舐犊情深,一家人其乐融融。 可不知为何,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张氏却令他有种难言的距离感,似心隔山海一般。 刚回府时,他想或许是因着这些年在外为官的原故,但毕竟血浓于水,大抵过些时日便会好起来。 可日子一天天的过,这难以言说的陌生感却愈发的强烈了。 直到今日他才明白,这数年间,他们或许都在发生着转变, 母亲不再同过去那般慈爱宽厚,而是尖酸刻薄,他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一味的愚孝盲从了。 好在他的妻女从不与他母亲计较这些,依然知礼孝顺,女儿还能帮他与母亲斡旋解围,确实令他宽慰不少。 刚刚也是玉书对母样的几谏,才让母亲醒悟过来,不至于陷入一场无谓的争端之中。 洛如年想到这,旋即道:“母亲放心,儿子有分寸,从今日起便让如展回府里住,至于那间别院,处置了,得的银子足够他平日里的开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