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遇安双臂轻揽着荀杳儿,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双手轻抚着她的后脑和脸颊。 荀杳儿此时被孟遇安护在怀里,不禁回想起了自己与她初见的那一面,也是这样被她环抱着。 孟遇安的怀抱,总是那么有安全感。 荀杳儿的抽噎声渐渐止住了,孟遇安感受到她情绪的平静,才轻扳着她与自己分开,温声问道: “我们去那边坐着说,好吗?” 荀杳儿柔弱地点点头,随孟遇安走到窗檐附近,在一张小几两侧的蒲团上与孟遇安共坐。 孟遇安给荀杳儿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哭了这么久,嗓子都哭哑了,喝点茶水润润吧。” 荀杳儿知道自己方才很是失态,现在冷静下来,也有些不好意思,只低着头接过茶杯,默默啜饮了起来。 孟遇安看着荀杳儿,娓娓而谈道:“杳儿,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女子为官做事,总要承受更多议论的话语和不怀好意的审视,这些我当年也是亲历者。” 说到此处,孟遇安想起了十余年前,自己先后被人谣传与陆煜和贺令昌的绯闻,甚至连自己与李允琛都有人在议论,想想真是可笑至极。 孟遇安是来自现代的,对于这些谣言,她除了内心厌恶,并没有太大反应,更不会夜不能寐。 可荀杳儿以及其余处境类似的姑娘则不同,她们浸泡在这个封建的环境中长大,没有办法不受谣言的影响。 名声对她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尤其像荀杳儿这样志大才高的女子,分外爱惜自己的羽毛,不能忍受任何一点外界的恶意揣测和负面评价。 这样想来,荀杳儿的“小题大做”,孟遇安也就不难理解了。 荀杳儿听到孟遇安说她也是亲历者,不禁有些好奇: “那陛下当年是如何处理的呢?” 孟遇安浅笑道:“这个嘛,说来话长。当年我的那些谣言被奸人利用,前祁时任皇帝太子罢免了我的官职,将我草率赐婚发嫁,算是息事宁人了。” “果然这种事受伤害的只有女人!”荀杳儿听后义愤填膺,“女人就像是一个物品,竟然能被赐来赐去!” 孟遇安垂眸不语,荀杳儿却越说越来劲: “还有,‘嫁’这个字怎么这么恶毒!凭什么女人要离开自己的家,‘嫁’到别人家去,去侍奉丈夫的父母?我的父母养育我这么多年,他们才是我最亲、最应该回报的人。” 孟遇安平淡如水:“自古以来,女人被剥夺了受教育权,不能为官入仕,不能建功立业,甚至不能继承财产。在这样的社会结构中,没有女人容身的位置,女人就只能一辈子依附于别人。” 谁会在乎她们的想法呢? 她们的自由意志,被迫湮没在了三从四德的规训下,以至于时间过得久了,女人竟开始自我规训。 名节大过天,何尝不是一种自我规训的写照呢? 与众不同如荀杳儿,聪慧自信如荀杳儿,也在潜移默化中掉进了这个圈套,孟抗的表白对她都成了世界末日。 “不过现在已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孟遇安话锋一转,欣然而笑,“女人可以上学,可以为官,可以立业。就算思想和风气一时难以扭转,但只要假以时日,总会有玉宇澄清的一天。” 孟遇安说完,又看向了荀杳儿,笑着问她: “现在你心里还难受吗?杳儿,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不会因为一两句闲话就怀疑你的人品,那些乱传谣言者才是真要严肃处理的对象。” “陛下待我这样好,杳儿不敢再委屈了。”荀杳儿站起来,对孟遇安深鞠了一躬。 孟遇安见终于哄好了荀杳儿,遂也从蒲团上站起身来,拉着荀杳儿的手,轻松笑道: “孟抗有时候啊,就是容易缺根筋,从他一言不合殴打裴循就能看出来了。他是个男人,从来没有接触过女人的困境,所以有些问题意识不到,杳儿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我会教育好他的。” 荀杳儿受宠若惊:“杳儿不敢对陛下提要求,更不想来告孟公子的状,请陛下不要误会了。” 孟遇安宠溺地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打趣道: “你还说自己不是来告状的,刚进门时都哭成什么样了,口口声声说‘求陛下做主’,现在还要不要我为你做主呢?” 荀杳儿羞涩地垂下头,从脸颊一直涨红到耳根,双手揉搓着衣带,什么话也不说。 孟遇安看她害羞,也不再继续开她的玩笑,便去唤来了蓁儿,让蓁儿亲自送荀杳儿回府。 送走荀杳儿后,孟遇安又立刻命人传来了孟抗。 孟抗黄昏时分唐突了荀杳儿,到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在家中忽然接到孟遇安的传召,心里咯噔一下,情知定是为了这件事。 “你又犯什么事了?”孟青诘责的目光看向孟抗。 孟抗不好解释,也来不及解释,先跟着传召者入宫去见孟遇安了。 孟抗本以为自己会遭受孟遇安一顿痛骂,但没想到孟遇安竟出奇地温柔: “抗儿,你和杳儿的事我都知道了。我相信你是没有恶意的,但你这种行为会给杳儿带来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孟抗茫然地摇摇头。 孟遇安叹道:“若流言因此而四起,杳儿是这么看重自己名声的人,她还能活得下去吗?你只顾着自己的情感,可却不顾对她带来的伤害,你这叫真心喜欢她吗?” 孟抗连忙解释:“冤枉啊表姐,我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意思,我也......我也不知道原来会有流言......更不知道流言是这么严重的事......” “那你现在知道了,同样也该知道怎么做了吧?”孟遇安问道。 孟抗垂头丧气:“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可是......” 孟抗又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不甘心: “可是我确实喜欢荀姑娘啊......表姐,你能帮我和她说说吗?” 孟抗话还没说完,孟遇安的一巴掌就已经拍在了他脑门上,打得他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