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太后方才严厉的气势一下被浇灭了。 慕容铎在她面前没有自称“朕”,一直说的都是“我”——独孤太后虽然把持朝政多年,但在慕容铎心中,始终都是那个最爱自己的母亲。 “铎儿......母后也很想和你一起走......”独孤太后声音带着隐秘的哭腔,“可为了你,也为了大燕的未来,母后要留在晋阳帮你们最后一次。” “母后要做什么,就非要亲自留下做吗?”慕容铎不解。 独孤太后没有进一步解释,而是唤来了尉迟漪,让她带走慕容铎。 尉迟漪拉着慕容铎往外走,慕容铎奋力挣扎:“母后不走,我是不会走的!” 独孤太后深叹一口气,走上前来,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慕容铎脸上。 慕容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耳光打懵了,顿在原地,停止了一切动作。 “太后......”尉迟漪也没料到独孤太后会有如此举动,看了一眼母子二人,同样愣在原地。 独孤太后双手扳着慕容铎的脸,强迫他双眼直视着自己,正容亢色道: “母后要做的这件事,如果做成功了,就能保住大燕的基业;但如果你一直胡搅蛮缠,破坏了母后的计划,那整个大燕都将为我们母子二人陪葬。你听明白了吗!” “儿子......明白了......” 慕容铎被一巴掌扇飞到九天之外的魂魄还没有收回来,此时仍像一具行尸走肉,被尉迟漪拖着带走了。 翌日,宇文锐及便调动起晋阳最后的一万多燕军,在城门口整装待发,皇帝的銮驾也停在此处。 军队临行前,独孤太后对尉迟漪说:“阿漪,你也走吧。” 尉迟漪果断拒绝:“我不走!我要和太后共存亡!” 独孤太后叹道:“铎儿年纪小,不分轻重也就罢了;你是朝廷重臣,这么多年做的都是杀伐果决的事,竟也开始姑息优柔了?” 尉迟漪含泪道:“太后对阿漪恩重如山,阿漪无从弥补此前犯下的过错,唯有将一条命献祭给太后,才能勉强抵偿。” “你的命不要献祭给朕!要献祭给大燕!”独孤太后声如冰雪清冷,使人醍醐灌顶,“阿漪,你的才华和能力是大燕光复的关键,朕命令你永远不许轻生!” 尉迟漪心中一凛,瞳孔蹙缩,说出的话却是简短而温吞的: “微臣,遵命。” 就这样,宇文锐及、尉迟漪、慕容铎、还有一万七千的边军和禁军,一同启程离开了晋阳,直奔雁门关而去——穿过雁门关,就到了幽州代郡,再往东行便是蓟县。 而独孤太后,则留在了晋阳的皇宫中。 孟遇安率领安华军从壶关出发,紧随着宇文锐及的步伐,一路来到晋阳。 她兵临晋阳城下时,距离宇文锐及逃回来,也不过只有两天而已。 孟遇安横枪立马,仰望着上方晋阳城的标志,心中无限感慨: 多少年了,终于打到北燕的老巢了! “炮兵听令!把咱们的大家伙拉出来,让北燕人尝尝大号火蒺藜的滋味!” 孟遇安一声令下,后方的巨型投石车被缓缓推到前方——与其说是投石车,不如说这已经算是初具雏形的大炮了。 装填弹药完毕,炮兵点燃引线,几门大炮轰然作响,晋阳城中顿时绽起漫天浓烟和火光。 几发炮火攻击后,孟遇安下令停止攻击,命攻城车上前撞开城门。 也不知是不是这晋阳城门年久失修,还没撞上几下,门就被撞破了。 “骠骑将军!我们冲入城中吧!”副将跃跃欲试。 孟遇安心下疑虑,担心其中有诈,沉吟道:“城门如此容易就被打开,城中街道又宁静如斯,难道宇文锐及早在城中设下了埋伏吗?” 副将道:“将军不必担心!若怕有埋伏,末将愿意带先锋部队进城查看情况,骠骑将军可率大军于城外等待。” 孟遇安思考之后,同意了副将的提议,但还是嘱咐道: “你一切小心,切不可贪功冒进!” 副将领了数百兵马入城,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才回来,向孟遇安报告称: “禀骠骑将军,末将率队在城中每个角落都搜查过了,确实没有伏兵。想来那宇文锐及并没有回晋阳,可能是躲去别处了。” 孟遇安听了副将的汇报,悬着的疑心落下一半,但还存了另外一半。 她命令半数安华军留在城外驻扎,自己率领半数军队入城。 晋阳城中虽然人烟稀少,但还是能看到少数百姓的。北燕百姓见孟遇安率军入城,个个惊恐不已,四下奔逃躲藏。 这些街上的百姓中偶尔有那么几个年轻姑娘,让一些刚入伍的安华军士兵悄悄议论起来: “看惯了中原女子,这北燕胡女长得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嘛!要是能享受一下......” “快住口!”有安华军老兵赶紧出言提醒,“骠骑将军最不能容忍军队奸淫掳掠,这话让她听见了,你就要被军法处置了!” “这有什么的,”新兵不以为意,“她们都是敌国人,别说我还没搞,就是真的搞了,那也是为国争光。” 刚才率先锋部队入城探查的副将,已经提前在城里兜兜转转两个时辰了,对晋阳城的格局大概有了些了解。 在他的带领下,孟遇安很快就找到了晋阳的皇宫所在。 这晋阳皇宫的场景,让孟遇安更加奇怪了: 若说晋阳城门无人守护,是因为宇文锐及没有回来过,可为何连镇守皇宫的兵力都如此稀少呢?旁的不说,宫廷禁卫去哪儿了呢? “难道北燕皇宫里已经提前得到了宇文锐及的传信,就像当年陆渊带着李允璟逃命一样,独孤晟这一遭也放弃晋阳了?” 心里料定了是这么回事后,孟遇安虽然觉得可惜,但至少还是有些收获的——毕竟,攻占了晋阳,攻占了并州,就意味着将北燕人赶出了关外。 孟遇安又分出一批人在皇宫外放哨和策应,自己带着亲信部队进入了宫中。 皇宫中门可罗雀,只有少数宫女内侍战战兢兢跪在路边,迎着孟遇安和她的部队。 孟遇安没有理会她们,径直往朝堂议事大殿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独孤晟没有逃离晋阳,就端坐在高台御座上,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