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漪看慕容晖如此真诚急迫的样子,不像是演出来的,心中大感松快,面上也益发如鱼得水起来。 她甩开慕容晖的手,转身背对着慕容晖,佯装怒嗔道: “梁王问我,我问谁去!我和梁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事情闹成现在这样,莫说当不成皇后,我的小命都快要因为梁王而不保了!” “阿漪,对不起,对不起......”慕容晖又赶上来,絮絮道着歉。 “独孤晟放出来以后,岂是能饶了我的?”尉迟漪挤出两滴泪来,“梁王误了我的终生!” 慕容晖被折腾得没办法,更加失了清醒神智,连哄带劝安慰了尉迟漪好久,她的情绪才逐渐平稳下来。 “阿漪,不要再闹了好吗?眼下最重要的是脱离困境。”慕容晖搂着尉迟漪,语调出现了久违的温柔。 尉迟漪转过脸来正对着慕容晖,双手扳着他的双肩,严肃道: “脱离困境的头等大事,就是梁王绝不能再信长孙羡了!” “好,好,我都听你的!”慕容晖连声答应,又问道,“那接下来可有什么良策吗?” 尉迟漪眼中精光一轮,笑里带了三分邪气:“接下来,当然就是按照原计划进行——杀慕容铎,名正言顺登基称帝。” 慕容晖眉宇间皱起山峦:“可是慕容铎毕竟是皇帝,怎样才能杀了他却不引起朝野震动呢?而且......” “......而且独孤佑还在雍州领兵,要是慕容铎或是独孤晟出事了,他一定会刻不容缓地率大军杀入晋阳。” 尉迟漪意态从容,用手指轻柔抚平了慕容晖眉间的山峦,平静说道: “这两件事,或许可以合并成一件事来办。” “你的意思是......”慕容晖与她四目相对,忽而明白了她的意图,“把慕容铎的死嫁祸在独孤佑身上?” “为何不可呢?”尉迟漪微微一笑。 慕容晖不敢苟同:“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独孤佑是独孤晟的堂弟,也是慕容铎的堂舅,谁会相信他能谋害自己的外甥呢?” 尉迟漪马上反驳道:“堂舅算什么,梁王可是陛下的亲叔叔,请问梁王现在做的事算什么呢?” 一语说得慕容晖哑口无言。 “这样吧,我来给梁王讲个故事可好?”尉迟漪笑问道。 慕容晖无声点头。尉迟漪闭目酝酿了刹那,展眸自信说道: “独孤氏一族,个个狼子野心。独孤佑见独孤晟把持朝政多年,愈发心痒难耐,也想来分一杯羹、尝尝做皇帝的滋味。” “于是,他领兵攻入晋阳,欲谋权篡位;而陛下,则在混乱中不幸丧生。这时候梁王出面镇压叛军,诛杀独孤佑,挽狂澜于既倒。到了这一步,慕容家已然无以为继,梁王就是下一任皇帝的第一人选。” 尉迟漪说完,对着慕容晖邪魅一笑: “怎么样啊梁王殿下,刚才的‘故事’要是讲给朝臣和世人,您是不是就成了大燕的英雄了?” 这个计划动魄惊心,让慕容晖思考了好一会儿。 许久,他提出疑问:“引独孤佑率军入晋阳,岂非如同引狼入室?我又怎么才能保证一定可以镇压得了他呢?” 尉迟漪含笑微嗔:“晋阳是梁王的地盘,还怕拿不下一个独孤佑和区区一万军队吗?光是晋阳的护城军卒和宫中禁军,都有一两万之数,对付独孤佑绰绰有余。” 又是一阵沉默。尉迟漪等待了好久,才等到慕容晖表态: “也只好如此了。” 苦心孤诣经年累月的计划,终于在此刻初见眉目。尉迟漪按下心中喜悦,仍装作忠心诚恳的样子与慕容晖探讨计划细节。 她提议,可以假借独孤太后结束软禁一事,请独孤佑回京赴宴以“化解恩怨”,在他毫无防备之时杀了他夺下兵权,再趁乱杀了慕容铎,把他的死嫁祸给已死的独孤佑。 尉迟漪与慕容晖的这一番谈话,整整持续了一日一夜。 消息灵敏的长孙羡得知这一情况后,预感到自己的麻烦就快要来了: 慕容晖这次回来,先是急赤白脸地来问责自己,话还没说两句,又去和尉迟漪密谈了那么长时间。 这二人谈论的内容是什么,长孙羡即使不知道也不用钻营打探,因为猜也能猜得出来。 独孤晟和慕容铎的这一场大闹,着实超出了长孙羡的预料,也让他没能完成慕容晖去冀州前交给他的任务。 而尉迟漪昔日里给慕容晖提出的谏言,又恰恰符合了当下的情状。 这样子两下里一对比,慕容晖对长孙羡就失去了大半信任,而这些信任又水到渠成地转移去了尉迟漪那里——这一点,长孙羡心中非常清楚。 这时候的长孙羡,越发觉得谢凝之申请离京是多么明智: “尉迟漪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也不好惹,怪不得谢凝之那么怕她,宁可放弃京中高官也要去偏远州郡远离她。” 越这样想,长孙羡就越起了和谢凝之如出一辙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