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之战,孟遇安以两万兵力,一举剿灭宇文锐及所率兖州和司州燕军共计十余万人,将势力从淮水一带推进至黄河流域。 就在孟遇安于洛阳城外清剿燕军时,裴献之一直站在城楼上冷眼旁观,待孟遇安收拾完宇文锐及残军,即刻开城献降。 裴献之亲自出城迎接孟遇安及其军队,还对孟遇安施以三叩九拜之礼: “卑职洛阳令裴献之,恭迎骠骑将军入城!” 孟遇安将手中长枪交给副将,一边擦拭着手上血污,一边稳步走到裴献之跟前。 “裴大人不必多礼,请起来吧。”孟遇安随意伸手虚扶了他一下。 裴献之从地上站起来,可还是仪态谦卑地躬身垂首,并不敢直视孟遇安。 孟遇安仔细看了裴献之两眼,只见他年纪约莫三十五朝上,眼神中虽透着精明,但没有谢凝之与陆焕那般令人厌恶的市侩感。 孟遇安对他澹然笑道:“裴大人是识时务的俊杰,明白‘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今日你能阵前倒戈,助我击败宇文锐及,这样的功劳本将记在心中。” 裴献之这才抬起眼眸,气度浩然道:“卑职倒戈,并不为功名利禄,只为让洛阳的百姓不再受北燕人的践踏。骠骑将军安定江南,洛阳百姓无不箪食壶浆、盼迎王师,卑职只是顺从民意而为。” 他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不似惺惺作态。孟遇安又对他礼貌一笑,不再与他多说,只走开去招呼安华军入城。 陆焕在扰乱燕军前锋部队后,就藏身在河畔林中观战。此时战事已毕,陆焕终于敢从林间出来,跌跌撞撞跑到孟遇安面前邀功请赏。 几个安华军侍卫拦住陆焕,急得他边挣扎边喊:“孟将军!您不能过河拆桥啊!” 孟遇安让侍卫放开陆焕,把他带到自己面前,出言慰勉道:“大公子厥功至伟,我一定满足你的心愿,让你见到幼芷。” “多谢,多谢骠骑将军!”陆焕五体拜服,感慨性命得保。 两万安华军渡河克敌制胜后,洛水对岸的剩余两万兵力这时也渡河入城——孟遇安打算以洛阳为核心向四周发散势力,争取旬月之内控制司州在黄河以南的部分。 裴献之盛情邀请孟遇安到他的府上暂住,孟遇安命军士将宇文锐及也押解过来。 宇文锐及铁锁加身、麻绳缚体,却依然梗着脖子不肯对孟遇安下跪,任凭军士如何强迫他都不行。 孟遇安并不强逼宇文锐及下跪,而是走到他面前,与他平视四目相对。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顾修之现在何处?” 孟遇安的语气很平静,每一个字的咬字都极其清晰,就连时长都是均等一致的。 宇文锐及虎豹似的眼睛盯着孟遇安,逐渐从面无表情变为了调笑: “呵呵......你费这么大力,就为了这个?哦,我知道了,那个小白脸是你的情人吧?你也真奇怪,情人就好好留在身边,还派他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你少废话,回答问题。”孟遇安厉声打断了他。 宇文锐及又哼笑了两声,态度吊儿郎当,俨然已经淡看生死,不想再和孟遇安正经说话了。 “他啊,”宇文锐及翻了个白眼,鬼魅笑道,“他已经被我宰了,拆骨噬肉分给弟兄们烤了吃了,你去大家肚子里找啊。” “你......”孟遇安眼中喷火,几乎要被激怒。 陆焕在侧察言观色,这时赶紧上来给孟遇安熄火:“骠骑将军不要听他瞎说,我走之前还在天牢里见过顾将军,他还好好活着呢。” “你这个叛徒!还有脸在这里阳奉阴违?当初我真应该一刀杀了你!”宇文锐及的怒气都发泄在了陆焕身上。 陆焕被吼得有些胆怯,直往孟遇安身后躲:“宇文将......宇文锐及!我本来就是汉人,投靠北燕是迫不得已,回归自己的家园怎么能叫叛变?你休得血口喷人,孟将军才不会上你的当!” 说着,陆焕眼神瞟向孟遇安,他心里也很担心孟遇安受了宇文锐及的挑唆。 孟遇安却不理论这档子事,只目不转睛看着宇文锐及,目光在他身上游移,最后落在了他的耳朵上。 他左右双耳各戴一个镶嵌着绿松石的金制耳环——这是鲜卑贵族男子的象征。 孟遇安捏着其中一个耳环看了一会儿,突然用力一把扯下。宇文锐及的耳垂被猛地扯裂,顿时血流不止。 “啊!嘶......你这个狠毒的妇人!”宇文锐及骂道。 孟遇安对他的咒骂充耳不闻,只命人将其带下去严加看守,而后对陆焕说道: “你现在就去写一封信,内容就写宇文锐及如何残忍、如何逼反了你,写完之后马上送来我这里。” 陆焕领命,忙不迭地去写信;孟遇安也伏在案上开始写自己的信。 与其说是信,倒不如说是威胁和劝降的檄文。 孟遇安把两封信捎带着宇文锐及的耳环,派人一并送到了晋阳。 慕容晖一页一页地看过两封信,又颤抖着手拿起那枚带血的耳环,翻转来看,在耳环背面看到了宇文氏部落的图腾。 “大将军......” 慕容晖心中充满了恐惧,一时头脑空白,不知如何是好。说来讽刺,他的本事用于内斗独占鳌头,可一旦面对外敌,就好像全都失灵了。 还是长孙羡在一旁提醒了他:“梁王殿下,当务之急是赶快把顾修之从天牢里放出来,拿他去和孟遇安谈条件。不然,她今日能攻下洛阳,明日就能攻下晋阳!” “对,你说得对,”慕容晖如梦初醒,忙吩咐道,“长孙大人,请你亲自去一趟天牢,把顾修之提出......啊不,是请出来,好吃好喝招待着,再把宫中御医调去给他调理身体,千万不能留下什么伤病的痕迹!” 长孙羡得了慕容晖的指令,立即前去办事。 慕容晖一个人坐在皇位上,放空了头脑,只望着面前案上的书信和耳环出神,半日都没一丝动作。 不远处,尉迟漪默默看了他良久,而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