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钟弼达成共识后,冼离衣不解带、马不解鞍,只带三四骑星夜往建业疾驰而去,一日一夜便已赶到。 抵达建业后,冼离立刻去见了陆幼薇,陈明寿春和豫北的情况。 “时不我待,请陆大人现在就给我两万兵力,我要入下邳去谯县阻击宇文锐及!”冼离急切道。 愁色浮上陆幼薇的眉头:“扬州原有近四万多安华军,上月冼将军带了三千轻骑闪击下邳,而后我又带了一万多兵力入主接管徐州。剩余的大多数兵力都去围攻寿春了,眼下扬州确实凑不够两万大军了。” 冼离闻言,心中如麻绳蘸水紧上加紧,前思后想了好一阵才下定决心: “也罢,那就调起扬州剩下所有兵力进入下邳,再加上徐州已经入驻的一万多军队,足够去打宇文锐及了!” 陆幼薇忙道:“将军且慢!你把徐州各郡各城的安华军都调去阻击宇文锐及,倘若徐州原有的北燕人趁势反击怎么办?” “这......”冼离也意识到这是个严重的问题。 “这样吧冼将军,”陆幼薇提出建议,“我和你一起去徐州。前线打仗的事交给你,稳住徐州的事就由我来负责。” 冼离疑信参半:“可你一个人如何稳住没了军队的徐州呢?” 陆幼薇清浅一笑:“朝廷迁都襄阳后,我就在扬州随遇安处事理政;遇安去襄阳后,扬州全权落于我一人肩上。将军以为我一介女流是如何稳住扬州的呢?” 冼离不得其解,陆幼薇继续道:“以暴制暴是很管用,但有时候也需要一些折冲樽俎的手段。” 次日,陆幼薇就以扬州牧令调起驻守在此的最后几千安华军,与冼离一起沿徐豫边界北上,三日就到了下邳。 在下邳城郊,陆幼薇对冼离承诺道:“将军请先带这些兵马去谯县埋伏着吧,我这就去下邳以及其他各郡各城将镇守的安华军调来。” 冼离分外感动,握着陆幼薇的手不愿放开:“有劳陆大人了,这份恩情,冼离不知如何回报。” 陆幼薇诚挚道:“将军征战置生死于度外,我不过是做了些分内的事,何须将军报恩?应当是我代百姓报将军舍生忘死的守卫之恩才对。” 冼离目送陆幼薇进入下邳城后,自率扬州而来的几千兵力出了徐州边界,在临近谯县的郊外做好了布防。 冼离心中默算时间:孟遇安在豫北大败宇文锐及,消息传到寿春最快两日,自己从寿春回建业花费一日,调扬州剩余安华军入徐州又花三日,从下邳城郊到谯县又一日。 这样算来,已经有七日了——宇文锐及在许昌整顿军马再行军至谯县,最多也就这么多天。 冼离的这番极限操作,在正常情况下原本是来不及阻击宇文锐及的;可现在出了一个变量,那就是宇文锐及被孟遇安重伤,几乎残了左臂,在兖豫边界的营地中多消耗了几天来养伤。 燕军这样耽误下来,即使冼离东奔西走费了七日时间,可依然赶在宇文锐及抵达谯县之前成功埋伏在了这里。 冼离在谯县城外设好伏击圈,静静等待着宇文锐及的到来。 二次入扬,冼离和陆幼薇带来的军队不过四五千人,而宇文锐及在豫北被孟遇安挫败后,少说也还有四五万兵力。 十倍的人数差距对于野战来说实在太大,如果在陆幼薇把徐州各郡各城驻守的安华军调来之前,宇文锐及便已先行到达谯县,那么冼离就只能靠着这四五千人强攻宇文锐及的四五万人。 冼离做好了心理准备,而后续的事也确如她所预想的那样。 伏击圈设置好的翌日清晨,宇文锐及的军队动向被冼离派出的斥候查探到了。 “陆大人还没到,宇文锐及果然就先到了。” 冼离的心跳加快了两拍,手指下意识地扯断了身侧原野上新开花的紫云英,把花苞攥在手里磋磨碎了。 又过去一炷香的工夫,远方天地交接处腾起了阵阵烟尘,贴耳在土地上,也能听到蹄铁踩踏之声。 冼离知道这是宇文锐及率军趋近了,便下令让全军上下做好准备。 刚埋伏在谯县城郊的当夜,冼离就勒令士兵们挖起了战壕——这是孟遇安在训练战法时花了大篇幅讲解的内容。 士兵隐身于战壕中,近可使用钩镰枪、绊马索,远可发射火蒺藜、火箭筒,正适合当下兵寡但占了先机的情况。 因投石车过于庞大,会早早暴露埋伏者,冼离也就没有带来。大型的火蒺藜是没有办法使用了,只能将弓弩手藏身在战壕中远程发射威力小一些的火箭筒。 等待着宇文锐及及其军队进入有效射程范围内,冼离举红缨为号,令弓兵发起了攻击。 猎户出身的冼离多年来于深山中射杀野兽无数,对于射击距离和频率的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最擅指挥远程攻击。 在冼离的有序调度下,弓弩火箭疾如雷电,几乎是弹无虚发,支支命中对面燕军。 燕军刚经历过七八日前孟遇安的火力攻击,心中创伤还未平复,就又突然遭受到相似进攻方式的埋伏,军队登时乱作一团。 宇文锐及忍着左臂剧痛,右手握刀又持缰,在前军后军之间来回策马穿梭,亲自稳定军心。 军中乱了一阵后,在宇文锐及的极力组织下,渐渐恢复了秩序。 有几个敢死队员顶着炮火单枪匹马冲近查看,发现对面军队人数很少,只是在用远程武器虚张声势。 当宇文锐及获悉此讯时,没了慌张恐惧,只剩下更深更重的仇恨: “大燕的儿郎们听着!对面人少,他们打光了武器就没办法了!你们若还有一丝血性,就随我一起冲杀,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呼吁罢,宇文锐及不顾臂伤,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方。其余燕兵大受鼓舞,也接连奋勇向前。 冼离所率的急行军轻装简行,携带的弹药本就不多,此时已近乎告罄;而燕军人多势众,已经顶着火力压迫到了战壕百步开外,山呼海啸声震耳欲聋。 冼离目眦尽裂,大喝一声跳出战壕,横枪于身后。春风如割,扬起她的鬓边乱发和枪上红缨。 她面对着的,是奔腾而来的千军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