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晚发生的事,孟遇安和陆煜保持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们没有再聊过这件事,也没有和任何旁人提起。 仿佛这一晚凭空消失了一样,从来没有发生过。 几天之后,孟遇安就离开陆府,前往太子东宫接受女史的规训了。 陆幼薇和李允琛的大婚之期定在了二月初十。 因太子大婚乃是国事,故而凡要随太子妃入宫者,都要提前接受宫廷教导。 包括听竹蓁儿在内的八个陪嫁丫鬟自有东宫教引嬷嬷指导,孟遇安则是入东宫崇文馆授职。 乘着皇家的车辇,第一次来到定乾宫时,孟遇安着实被震撼到了。 从前只见识过紫禁城的宏伟,但可惜汉之未央长乐、六朝之建康宫、唐之大明宫,都在朝代更迭的战火中不复存在。 穿越到这异世界,还能有幸一睹大祁定乾宫的风采。 来接待孟遇安的人,正是顾淼的哥哥、太子洗马顾焱,之前在立冬家宴上孟遇安曾与其有过一面之缘。 “我一个区区女史,怎好劳动顾小公子的大驾。”孟遇安作谦虚状。 顾焱举止温润如玉,言行令人倍感如沐春风: “孟姑娘这是哪里的话。在陆家时你是淼儿的妹妹,在东宫中你我同为太子官僚,不必如此自谦。” 孟遇安见顾焱年纪虽轻、又有太傅撑腰,却能如此温和有礼,内心不觉对他有了些好感。 正当顾焱跟孟遇安讲些宫中规制之时,忽而听得崇文馆外传来阵阵踱步声,紧接着便有一个人风风火火进入馆内,如入无人之境。 “不去随侍太子,竟在这里偷闲。顾贤弟,你让我好找啊!” 是谁敢在东宫如此放肆?孟遇安看去时,只见来人是一个与陆煊年纪相仿的青年。 顾焱见到那青年,一改端庄持重之色,眼角眉梢都浮现出了潋滟的笑意: “向元卿兄告罪了,不过我并非偷闲,而是今日东宫官吏易动,太傅特遣我来引导,实乃在下职责所在啊。” 元卿兄?如此说来,此人就是“江南六君子”中唯一一位孟遇安还不曾见过的荀元卿了。 早在寻芳阁时,孟遇安就听说过他的名字,几年下来把陆渊、陆煜、阮忱、顾焱和谢凝之见了个遍,都无缘得见这神秘莫测的荀元卿,今天总算是集齐了他们六人。 荀元卿与静水流深的顾焱不同,随性中却又不乏练达,倒像是陆煊和陆煜的结合体。 “易动?哪里有易动?” 荀元卿双瞳炯炯有神,一眼看到了孟遇安,遂笑道:“顾贤弟说的莫不是这位小姑娘吧?” 顾焱莞尔而笑:“这位是孟遇安姑娘,丞相的义女,随准太子妃入宫为女史。” 孟遇安上前见礼:“见过荀大人。” 荀元卿拱手还礼:“既然是东宫女史,那我也要尊称一声‘孟学士’了。” 礼毕,又笑道:“孟学士的‘光辉事迹’,我可是早有耳闻啊。” 孟遇安心知肚明他说的是大闹阮忱婚宴之事,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在一旁讪讪而笑。 顾焱心若玲珑,看出了孟遇安的局促,解围道:“元卿兄惯会玩笑,孟姑娘不要介意。” 说罢,又悄悄给了荀元卿一个责怪的眼神。 荀元卿笑将起来:“我可没有玩笑,孟学士重道守义,堪比绿林,在下是真心佩服呢。” 看他一脸真诚的样子,不似作假敷衍,可孟遇安现在多长了些心眼,也不敢就这么轻易视他为友。 深宫之中,人心难测,还是小心提防为好。 突然,顾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向荀元卿作揖道: “还未恭喜元卿兄荣升中庶子,从此也是正五品的官职了,可喜可贺啊。” 荀元卿摆摆手,朗声道:“不过是沾了姑母的光才忝列东宫,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另一层缘故。” 他瞄了孟遇安一眼,复又笑道:“丞相家的二公子不日就要赴任太子洗马,我再占着位置可就不合适了。” 顾焱并不理会荀元卿的谦虚,温声道: “荀贵嫔也好,陆丞相也好,不过都是外因,到底还是元卿兄德才兼备,方能步步高升。” 荀元卿目光如炬,面上的笑容从来就没有褪去过。他不再继续客套,上前抚了一下顾焱的肩膀,嘱咐道: “顾贤弟忙完就快些来东宫偏殿。太子大婚在即,许多事宜还需要跟你这个洗马交代,莫要太迟了。” 顾焱颔首道:“元卿兄放心。” 荀元卿走后,孟遇安问顾焱道:“方才顾大人提到的荀贵嫔,可是琅琊王的生母?” 顾焱点头:“正是。荀贵嫔本是元卿兄的姑母,因此元卿兄与琅琊王也有姑表兄弟这层关系。” 孟遇安口上不敢多言,心内却暗自盘算: 陆家摆明了是太子一派,不承想荀元卿和琅琊王还沾亲带故的,也不知他是否有其他肖想主张? 若没有,彼此还能相安无事;可一旦有,却也不得不防。 这荀元卿看起来城府心计绝不亚于谢凝之,若有朝一日真的对立为敌,自己也得多替陆幼薇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