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幽兰精疲力尽、气若游丝,闭目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床后有几个丫鬟在替她更换衣物、擦拭血迹。 孟遇安跪坐在床边,依然握着卫幽兰的手——不止是给予她力量,也承担了人肉脉搏监测仪的功能。 稳婆抱着孩子,在丫鬟的帮助下,洗去身上血污,再用襁褓小心裹好,抱出去给陆夫人和阮忱瞧。 “恭喜夫人和公子,娘子生了一个小公子,母子平安!” 陆夫人松了一口气,欣喜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阮忱则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愣了一会儿后,才想起来去看看卫幽兰。 此时,卫幽兰的精神稍稍转好,略微睁开了眼睛。孟遇安看她醒来,温柔地说道: “姐姐,你当母亲了,生了一个男孩儿。” 卫幽兰听言,滚下泪来,声音沙哑道:“男孩儿好,若是女孩儿,又要受苦了。” 孟遇安连忙说:“姐姐别想这些伤心事,养好身子要紧啊。” 阮忱站在孟遇安身后,有些尴尬,但又很想过来,便说:“这次又是多亏孟姑娘,才保得幽兰母子平安。” 孟遇安站起来,转身看了一眼阮忱,示意他过来安抚卫幽兰,而后自己走出了屋子。 陆夫人仍站在屋外。孟遇安上前深鞠一躬,恳切道:“请夫人照顾好幽兰,不要再让她受委屈了。” 陆夫人无言点头。 孟遇安问道:“贺夫人可还在正堂吗?” 陆夫人好奇道:“你找她做什么?” 孟遇安长吁一口气,道:“自然是去请罪的。” “我大闹婚礼,扫了陆阮崔三家的面子,闹出了整个建业最大的笑话,什么结果我都会承担。” “对了夫人,”孟遇安对陆夫人说,“府上一位大丫鬟引我前来寻找幽兰,我斗胆请夫人不要责罚她。” 陆夫人面色沉静,微微一笑:“你放心。” 交代完几件要事,孟遇安也不犹豫,径直就要去找贺夫人,却被陆夫人叫住了:“你等一等。” 孟遇安转过身来,问道:“夫人还有什么事吩咐吗?” 陆夫人走上来,上下打量一下孟遇安,浅笑道:“你就打算这个样子去找贺夫人吗?” 经陆夫人提醒,孟遇安才关注了一下自己的仪表。 原来,经过刚才一场激烈的“接生手术”,孟遇安此时手上和胸前全是血渍,头散发乱,无比狼狈。 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孟遇安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陆夫人和蔼笑道:“孟姑娘还是跟我去厢房换一身衣服,再稍稍清洁一下吧。” “多谢夫人细心关怀。”孟遇安福了一礼,便跟随陆夫人走了。 陆夫人把孟遇安带到了一间客房,命丫鬟打来几盆清水,又拿来一套衣服,端庄说道: “我只有忱儿这么一个儿子,没有女儿,一时找不到新做的闺阁小姐的衣服。只能委屈孟姑娘将就一下,穿我年轻时的鲜艳衣裳吧。” 陆夫人说得如此客气,倒让孟遇安不好意思了: “夫人说得是哪里的话,您这么细致地照顾我,我怎么敢有怨言呢?” 一旁几个乖觉的丫鬟早上来帮孟遇安宽衣解带,擦洗血迹。孟遇安换了衣服,又洗手匀面,重新梳好了头。 整理完毕,陆夫人上前看了看,笑道:“我每每见孟姑娘时,你总是正义凛然、一身豪气,倒看不出来也是个美人。” 孟遇安低眉恭谨道:“夫人打趣了。” 陆夫人微微一笑,遣走了丫鬟,待屋内只有她与孟遇安两人时,才说道: “今日之事,孟姑娘虽然唐突,但我还是要多谢你救了我们阮家的孙儿。只是有一点,还请孟姑娘替我们留心。” 孟遇安不解:“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夫人呢?” 陆夫人道:“阮家与崔家的梁子,系忱儿和主君一手造成,与孟姑娘无关。但在众宾客前喧嚷出来,就是孟姑娘的不是了。” 孟遇安解释道:“我搅闹婚宴,无地自容。可当时幽兰羊水已破,情况紧急如千钧一发,我实在不能耽误分毫。” 陆夫人把手搭在孟遇安肩膀上,宽慰道:“我都明白,你也是一时情急。但后果既然已经造成,孟姑娘也得助我们补救。” 孟遇安问道:“我该如何补救,还请夫人明示。” 陆夫人道:“今日的闹剧一定会传到御史中丞的耳朵里,此人素来蝇营狗苟,必会以此为把柄行要挟之事。请孟姑娘劝丞相费心。” 孟遇安很奇怪:“丞相是夫人的同胞兄长,关系自是比我亲密得多,何须我来劝?” 陆夫人笑道:“虽有血缘的亲密在,但我毕竟离家多年,不便时时在兄长身边说上话,这就需要孟姑娘代劳了。” “夫人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为难的。”孟遇安承诺道。 陆夫人看看天色,道:“时候也不早了,我陪你去找贺夫人。” 自婚宴中止,到孟遇安梳洗完毕,已经过去差不多三个时辰了,天早就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