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想却没有那种能力,他很想却不是那种人,这不是说一句“真可惜”、“真遗憾”就能算了的事,因为他也不是那种人。部分原因是没人那么教他,如果母亲在或许好些,只是母亲并不希望他得到“沉星”,那是沉重的负担,可惜他不这么认为。
一开始,父亲还是想培养他试试,但他到底不是那块料,而父亲也不愿让他吃太多苦,心疼他太早失去了母亲。
父亲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于是在他长大之后还是将“心墙”和“沉星”的秘密告诉了他,带给他强烈的好奇、妄想和种种情绪。
邹衎认为自己剑术不佳不仅是因为疏于修炼、天分不足,更是父亲没有悉心教导的错。只是现在已经有点晚了,但没准只要成为“沉星”的主人剑术便会自然精进。这些想法充实着他、折磨着他,他还是不愿吃苦受累,但不妨碍异想天开。
邹衎从小就与曹家的长女定亲。曹家是大户人家,曹小姐也挺好看,然而父亲发现的婢女翟芳芳的异能让邹衎很兴奋,而且芳芳也挺好看。
邹衎和父亲商议后决定娶翟芳芳为妻。尽管曹小姐在他成亲的第二天跳河自杀,但既然邹家已经与曹家解除婚约,而且赔了彩礼,曹家也同意了,那其他事就与他无关。
翟芳芳觉得难过,但她是邹家养大的,这样已经是高攀了,还能说什么。对曹家,以她的立场,只能尽量回避。
邹衎以为只要妻子破解了剑法他就能学会,可事实显然并非如此,单是基本功就不足够,而他幻想有余用功不足,却又不能责怪妻子,因为父亲一直对芳芳的能力称赞不已。
父亲醉心于带儿媳四处见识各派剑法,邹衎则渐渐转移了注意热衷于权术,拉帮结派。
芳芳怀孕了,邹儆趁邹衎不在家时将“心墙”的秘密告诉儿媳,带她到地下穴室中,让她记住只有她能看到的印在“心墙”上的开启方法,但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翟芳芳摸摸隆起的肚子,点点头。
腊月里,天寒地冻,梅花飘香,邹家的长孙出生。邹儆按天时取了个“冰”字,翟芳芳取了个“忍”字,邹衎没意见。
邹冰忍从小就不爱哭,母亲照顾得也好。饿了,哭一声,等着。母亲一边说着“宝宝饿了是不是,妈妈这就来。”一边笑着走向摇篮。邹冰忍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母亲,那场景很少人注意,很温馨。
邹冰忍先学会走路,后会的说话,喜欢看爷爷练功,跟着学样,性格淡然坚毅,深受爷爷喜爱。他四岁不到就开始练功,饶有兴趣,不用强迫,不哭不闹。
邹衎起先不太在意孩子的成长,高兴时逗他玩玩,因为邹冰忍情绪平稳,逗着没意思也就逗得少了。后来,孩子聪明勤奋,能给他长脸,他很得意,也觉得孩子好。再后来,特别是在妻子过世之后,他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邹冰忍六岁那年,邹儆告诉邹衎,儿媳再次怀孕之后才能看出心墙上的破解之法。邹衎心想父亲怎么不早说!便不再隔三差五笙歌宴饮,几乎夜夜陪着妻子。然而越想什么越不成。父亲看他焦躁,便让他带妻子出游,顺便去太华山拜访华山派新掌门。
新掌门还不到四十岁,邹衎心里不服表面上还是客气。掌门没有露招,翟芳芳认真看了弟子们演练剑法、剑阵。然后他们到丞州玩了一圈,翟芳芳很开心,邹衎心情也不错,回家后便确认芳芳怀孕了。
邹衎迫不及待地拉着妻子去看“心墙”,翟芳芳说她现在什么也看不出,邹儆说要等到孩子快出生时才行。邹衎只好耐着性子等着,顺便继续游走,结交名流。
孩子出生的日子比预想中早了些,加上邹衎和朋友聊高兴了没提前回来,加上他以为生孩子也没什么,万没料到会有不测。再加上他让妻子不要将心墙上的破解之法告诉父亲,只告诉他,而他回来时妻子已经咽气了。邹衎气急了,作势要杀掉害死妻子的幼子,竟是被长子阻止了。
笼络并忌妒自己的孩子,这叫什么事!然而,同样家境殷实,同样幼年丧母,同样倍受宠爱,为什么邹冰忍认真刻苦不贪玩偷懒,为什么他极有天分一点就通,为什么他一脸呆板却深得人心?
邹衎不想接受不愿承认,但他清楚地知道父亲会跳过他,把一切都给长孙。他争不到,却又不甘心。
邹衎发现父亲好像有事故意瞒着他,于是他在家里布了眼线,注意着父亲和长子的一举一动,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
他跟踪他们来到密室,发现儿子果然想获取“沉星”,他顾不得许多,冲上前去,一道血色的光芒过后,他周身充满了力量,却抑制不住地恨意喷涌——如果没有邹冰忍,一切都是他的,都是他的!最强的宝剑,无敌的剑术,领主的地位,让人又爱又怕又赢不了的理想中的他自己。
邹衎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也猜到是那道光的作用,他是被控制还是受影响不用深究,只是他心底埋藏的恨意被放大,而且得到了报复的力量。
他不会承认事实,他要捏造一个故事——父亲死了,长子带着“沉星”跑了,故事成立了。他要用另一种方法得到他想要的,反正他还有一个儿子,长子能为他牺牲也算是尽孝。不安还是有的,但他还是下了决心,最后连他自己说不定都相信了。
只是没想到得到“沉星”的邹冰忍成了那个让人又爱又恨又怕又赢不了的魔物。
邹衎不甘心,他拼了,然而直到最后,他还是躲在别人身后。他的心气高,却窄,技不如人。他终于死于“沉星”,死在儿子剑下。
最后的时刻,他或许不知该想什么,或许因为恐惧和重创失去了意识,或许会再对自己说一个谎,说自己是大义灭亲,降魔除害,奋战到最后,英勇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