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的声音饱含着浓郁的恨意，皇帝一点都不为所动，只面色平静地看着他离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皇帝才特意在陈昌黎几人的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他表现得很脆弱，仿佛是被八皇子的话伤到。 可要真的把他当弱者，那其他人只会被这副假象坑死。 陈昌黎和赵旭都迅速垂下头，不敢直视皇帝，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和皇帝对视，就惹到了他让他记在了心里。 一旁的苏德全眼观眼，鼻观鼻，仿佛不知皇帝这番表现是在佯作假象，不过大殿里好半天都没有声音，他再稳得住，也担心皇帝装不下去，连忙抬眸看一眼皇帝。 见他沉浸在伤心中，整个人看起来都好像老了很多岁，苏德全心里一阵悲切。 皇帝心里在想什么，苏德全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就是太明白了，才愿意保持沉默让皇帝发挥，奈何陈昌黎和赵旭不是傻子，也不是擅长阿谀奉承的文武百官。 他们两个不上道，皇帝自然会因为八皇子的话想到最近发生的事，从而真的有一份伤心难过。 苏德全作为皇帝的心腹，他是不愿意皇帝沉浸在难过中的，毕竟皇帝年纪大了，情绪一激动就有可能减寿。 担心皇帝的寿命会有所损伤，苏德全忙上前嗓音压低道：“陛下，陈将军和赵大人跟着八皇子一起来乾清宫了，他们两人说不定知道八皇子的情绪为何这般激荡。” 苏德全的话提醒了皇帝，也暗示八皇子的事还有得磨。 皇帝心中有数，之所以要做出一副脆弱的模样来，是因为他确实有被八皇子的话伤到。 再加上先前亲眼目睹两个儿子的死去，又有两个儿子恨上他逃离洛阳城。 皇帝不由回想自己这一生，突然发现临到老了，他连一个正儿八经的继承人都没有。 如果凤凰蛊是假，长生梦成空，他岂不是会成为亡国罪人？ 皇帝不愿成为亡国罪人，更不愿自己追逐大半生的长生梦成空。 他只能期盼叶轩能找到凤凰蛊，然后让自己长生不老，至于所谓的继承人，他认为自己还有几个没长成的皇子。 只要抛去心里的莫名心思，再好好的培养他们，一定能够把一个继承人培养出来。 念头转到培养继承人的事上，皇帝就觉得很憋闷。 八皇子有可能给他带来的突破点，都快要被他抛之脑后了。 但他心中知道此事很重要，八皇子就算情绪激动，因德妃的事怨恨上了他，他也不得不把对八皇子的恼怒压在心里，等以后找个机会调节情绪，不被八皇子的话影响到。 皇帝的心里想得很好，可他最近忙碌得整个人都快晕头转向了。 八皇子的话又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往他的心窝子里面戳，他在开阔的心胸也有些承受不住。 “老八就是被德妃宠坏了。”皇帝语气幽幽，“德妃若是还活着，老八绝对不会是这样的态度。可惜皇后深恨德妃，又是趁着朕什么都不知时害了德妃，朕就算感到痛心，也得考虑皇后是太子的生母，万万不能因德妃的事让太子脸上难看。” 苏德全听他提到太子，下意识地往陈昌黎看一眼。 但见他低垂眼帘，宛若正在认真听皇帝的话，苏德全心里转过几个弯，口中却说：“太子殿下若是知道德妃的事会让八皇子怨恨上你，也一定会让你为了八皇子适当地处罚皇后娘娘的。” 皇帝叹道：“太子是个好的，朕能明白他的心思。可皇后跟随朕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哪能因为她做的事就惩罚她啊。” 苏德全听到这话，就知道自己该闭嘴了，毕竟皇后对皇帝的心思如何，他比其他人清楚多了，哪能顺着皇帝的心思去说皇后。 他若真的顺着说了，今日过后，皇帝怕是会彻底厌弃他。 苏德全有能耐成为皇帝的心腹，自然是因为他擅长察言观色，也会审势夺度。 他一下沉默起来，就像是将皇帝的话传到陈昌黎和赵旭的耳中，让他们两个不自觉地感受到大殿的气氛有些微妙。 “启禀陛下，臣和陈将军此次进宫是有要事禀报。”赵旭忍受不了这气氛，率先站出来打破沉默。 皇帝问：“你们有何事要禀报？可是跟安晴长公主有关。” 赵旭听皇帝这么问，便知道他这段时间忙碌之余也把部分心思放在了大理寺。 安晴长公主和八皇子对他的咒骂，他怕是心中有数，现在因八皇子的话做出一副沧桑不已的样子，恐怕是想要蒙蔽一些人的眼睛。 赵旭思前想后并不觉得自己和陈昌黎会被杀鸡儆猴，坦然地道：“臣发现安晴长公主和乌兰的探子取得了联系，她已经把洛阳城的事传到了反贼徒远洲的手里。” “徒远洲在赫赫蠢蠢欲动，很有可能是安晴长公主的鼓动。我们如果想要镇压他，就得派一个世间罕有的将军前去边境。” “陛下，臣认为安晴长公主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她见到陈昌黎后情绪毫无起伏，而且正是因为她这样的态度，臣越发肯定她和反贼的关系匪浅。” “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也绝对不会在臣的面前显露出丝毫的异样。她一定会想办法揣测臣的想法，对我们施展离间计，臣就有了将计就计的想法。” “只是此事该怎么做，臣跟陈将军商量后也没什么主意，便前来请陛下和臣等斟酌此事。” 赵旭说这一段话时一直垂着头不敢看皇帝，就怕瞧见皇帝的神色有所变化，自己有所惊吓不敢把话说下去。 他将话说完后，又觉得一直垂着头会惹人误会，就特意抬了抬下巴，好让皇帝知晓自己对他的尊敬。 皇帝根本就没有关注到他的小动作，只是在思索他的话。 思索到最后，皇帝感慨道：“安晴当年出嫁就对朕和皇后有所埋怨，此次回到大景，她表现得很亲切，仿佛想要和我们续上断了几十年的亲情，没想到那都是假象，她的心里一直恨着我们呢。” 话罢，皇帝又疑惑地道：“不过安晴只是一个女子，乌兰的探子也被朕清剿了一番，她怎么就还有探子可用？赵旭，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