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插科打诨,禾善终于睡下了,谁想才安稳一个时辰,又发起高热来,额头上的烫意几乎能当炉子用。 佑才不敢离开了,一整夜都守在她床边,隔片刻就换张凉帕子,隔一个时辰就喂药,一直焦灼到半夜,禾善才终于安稳一些。 佑才替她诊脉,目光不经意落在她汗湿的脖颈上。 这么睡一场,病又该严重了,佑才喟叹一声,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他斟酌再三,最终还是想去找个婢女进来替她擦洗。 才刚起身,他落在床边的手就被人抓住了,禾善那张惨白的小脸蹙成一团,含糊道:“别走……” 她烧得迷迷糊糊,但因为太害怕,本能地抓住了身边即将离开的这个人。 佑才觉得自己心一颤,最终还是坐下了。 将她的手收拢进被子,佑才盯着她的脸轻笑一声,“贾禾善呐贾禾善,你不作妖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可惜长了张嘴。” 两人倒是的确心意相通,不知不觉间竟然想到了一处。 天色越来越亮,佑才忙了一夜,此刻困意席卷上来,他坐在脚踏上,靠着床边迷蒙地合上了眼。 清晨最静谧的一段时间,两个相识才半个月的男女彼此相牵,安稳地睡着了,此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彼此,可以相互依靠,相互鼓励。 * 一同一口闷了二万递来的汤药,视死如归地又灌了杯水。 二万捏着鼻子嫌弃地端走药碗,嘟囔道:“真不知道这是什么药,光闻着都苦得反胃。” “毒蝎子,毒蛇皮……” 二万扑过来捂她的嘴,“嗳行了行了行了!再说连午饭都吃不下去了……我去刷碗。” 她转身出了帐子,不停往鼻尖扇风。 一同笑着看向桌边的蔺赴月,好奇地探头看她写信,“小姐,这信是写给贾家小姐的?” 蔺赴月掀着袖子舔墨,“嗯,甄太医说她病倒了,我很担心,但这时候又不敢添乱。” 杜家宅院和外头以院墙为隔,各自收治灾民,若是乱窜引发不必要的事端,蔺赴月万死难辞其咎。 医术上没什么相帮的地方,只能想法子宽慰宽慰禾善。 一想到外祖母、外祖父、禾善都在受苦,蔺赴月的眉头就难以纾解。 她将信折好揣进信封里,叫人并两筐子药材一起送到杜家门上,那儿有专门传送饭食的衙役。 扬州城天灾横行,本来富庶的江南地如今一片狼藉,尸横遍野。 蔺赴月痛心疾首,但奈何力量微薄,也就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自从一同身子好起来后,每日都要去难民营里施针,蔺赴月便帮着准备药材和饭食,熬了几天,人都累瘦了不少。 但奇怪的是,明明已经控制住的鼠疫又开始呈反扑之势,城中药材和粮食几乎消耗殆尽,仍没法压制这波疫病,一连几日又死了不少难民。 杜长风和方闻鸢就在这时候赶回来的,带着从领州拨来的赈灾粮。 他二人受杜石淼的命去临州拨粮,路上耽搁了几日,但好在一切顺利,扬州粮仓又充盈起来。 杜石淼激动地阖上清算簿,语调里难掩兴奋,“这些粮能撑半个月,到时候朝廷的第二波赈灾粮就该到了,粮不断,城中百姓也就不必饿肚子……疫病就能尽快好起来。” 杜长风将碗里的粥三下五除二喝完,畅快地擦了擦嘴,“是啊,凤阳的父母官恰好是祖父的战友,这才大方借粮,谁想我们路上又遇着了山匪,幸而押运的衙役识得另一条路,这才免于被抢。” 杜石淼听得心惊,烦忧地皱起眉,“从前只知道盗匪猖獗,没想到竟真的如此大胆,待城中鼠疫了结,定要好好克制他们。” 见他急火攻心,蔺赴月忙将话题岔开,“舅父,您这些日子宵衣旰食,要多注意身子,今儿就叫一同给您施针,强健体魄,以免染上疫病。” 杜石淼沉声应了一句,将手臂摊到桌子上。 他是读了一辈子书的迂腐儒生,心中除了天下就是百姓,逮着机会就要好好教训小辈们。 蔺赴月几个在府衙里待了半宿,出来的时候眼睛都干涩得睁不开了。 杜长风懒洋洋地张了张嘴,揽住方闻鸢的腰,小声打趣:“爹真是越来越啰嗦了。” 方闻鸢白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 她去挽蔺赴月的手臂,心疼地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你以前就瘦,劳累了这些日子,更瘦了。” 蔺赴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但我每日里劳作,身体反而好了不少。” “那就好,我和你表哥一路上都在担心你,你一个小姑娘家,外祖母又……唉,我昨天想去看她,竟被门口的衙役拦下来了……” 方闻鸢难掩沮丧,“外祖母染病,我们做小辈的竟然不陪在她左右……真是不孝!不敬!” “表嫂别这样说,”蔺赴月拍了拍她的手,“甄太医有大本事,我们要信他,万一见了外祖母,反倒惹她病更重,可就得不偿失了。”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