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瑾浔瞥他一眼,眸色似乎深了深:“你觉得我该见她吗?” 吴禹行斟酌:“主子对王妃不一样,属下看得出来!” 楚瑾浔似乎勾了勾唇角,目光没有从舆图上移开:“正事要紧!” 两人又商议了半个多时辰,吴禹行拱手离开。 这离开时,他还提醒了一句:“主子,你这么久没去,王妃不会生气吧?” 楚瑾浔怔了一下,如果她会生气就好了。 等吴禹行离开,楚瑾浔又走回书架,拿起另外一本书,翻开,上面显示的,是长平郡王封地的各种信息。那一排书架上整理的信息,都是早早封王去往封地的皇家子弟或功臣之后,他们有的已经世袭了好几代,最少的也有三代,在当地盘踞成王,独霸一方。 但区区封地又怎么能填饱他们的胃口呢?所以连封地周遭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历代的辅国公领的是辅国将军之职,一直就是对抗北齐的重将,十万精兵在手,是被皇帝既重用又忌惮的存在,偏偏南夏这块肥肉太诱人,北齐早就眼馋了,不时来侵扰一番,想咬下一块肉走。 战事几乎没怎么断过。 一旦打战,朝中就有人在后援上动手脚,粮草延迟或是数量不对,军械以次充好,箭头的精铁换成普通的铁……各种事情。 后来,就有一任辅国公不想一直这么被动,或完全依靠朝廷,建立了玉鼎阁。 玉鼎阁收集消息,开展商业,从开始的小打小闹,到后来逐渐发展壮大,不但北境有,南夏九州便都有了。 再后来,朝廷要是克扣粮草,便会有玉鼎阁以江湖义士的身份,向边疆运送粮草,以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二十年前,辅国将军府没有人了,但玉鼎阁并没有销声匿迹,他们生意做的愈发大了,消息也更灵通了。 不少消息被整理成册,送到了这里。 没错,现在的楚瑾浔,是玉鼎阁阁主,他还有个名字,叫闻予安,生杀予夺的予,一生平安的安! 他接手玉鼎阁已经六年了。 虽然他知道他命不久矣,虽然他明白,有人不想他活得太久。 但既然他身体里也流着闻家的血,从五岁起,他就没有懈怠过。 很多五岁的孩子还不记事,可他记得很清楚。 他记得母亲苍凉的蕴着巨大悲痛的眼神;记得她时常面向北方,黯然神伤的模样;记得她将小小的他抱在怀里,巨大的悲伤,将他一起包裹的感觉。 母亲的怀抱很温暖,但即使那一点点温暖,有人也要从一个五岁孩子的身上剥夺走。 母亲不是病死的。 她是被人缢死的。 而那时,他被一个宫人紧紧地捂住嘴巴,伏在床底,清楚地看了整个过程! 那个宫人对他说:“小主子,小姐早就知道有这一天,她努力地活着,只是想多给你一点护佑。小主子你要好好活着,不然,小姐九泉之下,也不会心安!” 所以那时候他就知道,他和别的皇子是不一样的。 他没有了母亲,他的命,很多人想要! 他经常闭门谢客,厨房的药就没有断过。 京城人都知道,五皇子,安王楚瑾浔,就是一个没几天活头的病秧子。 他很少出门。 但是,他没有一刻真正轻松。 其实他明白,父皇在怀疑,玄羽军是不是还在,而玄羽军的兵符,是不是在他的手中,那兵符里,是不是有藏宝图! 一年前,父皇突然宣布,他有一个未婚妻。 几个月前,他的一次发病,父皇就提前了婚期,在他昏迷时,他的王妃进了门。 那些,都是试探。 父皇是想让颜雪琪从“将死”的他手里,弄到可能存在的兵符或是秘密。以后,玄羽军,便能由威远侯接管。 不过,威远侯显然没能体察圣意,舍不得千娇万宠的女儿,把颜曦宁从乡下接了回来顶替。 这是无意中破坏了父皇原本的计划。 所以他借着病,去父皇那里哭穷,只要是坑威远侯的,父皇才会容着。 但这些,也只能适可而止。 把这些驱除脑海,楚瑾浔不禁自嘲地摇头。 颜曦宁是不是觉得他幼稚,觉得他没长大一般? 一个五岁开始就要步步为营的人,又能幼稚到哪里去呢? 这几个月来,他已经很确定,颜曦宁就是她自己,不是谁安插进来试探他的人。 也许,他可以告诉她一些事,比如,他的身份,他的处境? 楚瑾浔走出书房,站在院中,他随口问:“王妃在清梧院吗?” “现在不在,就在刚才,已经出去了!” “去哪儿了?” “暂时不知,换装易容,往东街去了!” 楚瑾浔嗯了一声,没再问。 他知道她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事做,但她在做自己的事的时候,会换上男装,略略易容,即使被人看见,也不会认出她来。 她这是为了和安王府划开界限吗? 天色傍黑,颜曦宁在东街的杏和书院外的一个馄饨摊前坐着,面前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