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是夜,来乐院的寂静被林仪的尖叫声打破。
“好多猫,好多猫......”
她抱着赵氏,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屋内灯火通明,哪里猫的影子。
赵氏一连被折腾经紧张自是不必说,皱着眉头间隐不耐之色,压着声道:“仪儿,不是和你说了,忍也得忍着吗?”
“娘,不是我不想忍………………”林仪的声音带着颤抖,临睡之前母女俩商议好对策,一是多派守在房间里,二是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喊,免得坐实那些传言。
很显然,她没做到。
赵氏一通质问,守在房间里的邱嬷嬷和近异口同声说自己一直睁着眼睛,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明明就,好多猫,它们爬得满床都是......它们都没毛……………”
椒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间,觉又猫挠自己的脸。她立马惊醒过来,忍着没喊出声,试着往旁边挪动,谁知这一挪动,好只猫扑向她,她尖叫着胡乱挥舞时碰到它们,它们好像都没毛。
她的话在旁听来,荒唐又荒谬。
赵氏都不信,以为她就是做了噩梦。
“仪儿,你看,哪里猫。你就是白日里胡思乱想,做噩梦罢了。”
“娘,你信我,你信我,真的猫,好多好多的猫,它们真的都没毛......”
“仪儿,怕,娘信你,娘信你,不是梦,是真的猫。你放心,等会娘就让把它们全都打杀了。”
赵氏沉着脸,心知今晚这么一闹,先前的计划功亏一篑。命煮了一碗汤,亲自喂女儿喝干脆歇在这边。为怕传言加重,谢更疑心女儿得了病,她一亮就收拾穿戴好,去给谢夫请安。
宝安堂前水竹,这季节水色清寒,竹林依旧深翠。晨雾自小桥起,水中的锦鲤悠闲自在。
白嬷嬷打眼看到她,说谢还睡着,让她静候。
她无法,除了等,也只能等。
热茶都上了两轮,她没等到谢起,反倒先等到了魏氏和谢舜宁母女,以及大顾氏和林重影母女。
相互见礼各自落座。赵氏魏氏和谢舜宁坐在左边,大顾氏和林重影坐在右边,形成对面之势。
谢舜宁的怀中,还抱着那只蓝眼的白猫。
“仪表姐夜里又梦魇了?”
“不是梦魇。”赵氏挤出笑模样来,解释道:“她就是说了句梦话。”
“原来是说梦话啊。”谢舜宁的声音还是不冷不淡的,“听说是梦到床上全是猫,看来仪表姐果真很喜欢猫。”
赵氏笑得僵硬,嘴里说着“不是嘛。”
“既然仪儿这么喜欢猫,叫做梦,我看也不用等到回汉阳,索性先养一只,省得夜里睡不着。”魏氏提议道。
“这....不用这么麻烦,到时候也不好带着上路。”
谢舜宁顺着白猫的猫,眉眼半垂着,“我从朝安城回临安,一路带着它,也不觉得麻烦。临安回汉阳不过五六日的路程,想来更是顺当。”
“还是不必了吧,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好找合心意的猫。”
“不知仪表姐先前养的是什么样子的猫?”谢舜宁压根不容赵氏拒绝,问道。
赵氏情略显不自然,意识看了她怀中的猫一眼,脑子里突然想起女儿说的话,心里犯起嘀咕来。
左右一思,又觉得不应该。
“*......“
“影表妹,你还记得仪表姐之前养的猫是什么模样?”
隔着不远的距离,林重影与谢舜宁目光对视。
一再是面容不变,再是情伪装,最难掩饰的就是眼。身为穿越者,林重影深知这一点。
这位谢大姑娘,或许和她同样着不知的际遇。
庆幸的是,她们着共同的敌。
“我记着...好像是一只白猫。”
原主的记忆中,确实模糊的印象。
“她”曾远远看到林仪抱着一只猫,那猫长着通体雪白的毛发。
她心念一动,又道:“那猫的眼睛好像也是蓝的。”
大顾氏闻言,笑起来。
“赵姐姐,这不赶巧了嘛。”
赵氏掐着掌心,笑得越发僵硬。
这还真是巧啊!
“莹娘,你怕麻烦,那索性就不另养了。”魏氏问谢舜宁,“宁儿,你愿意将这猫借给你仪表姐养吗?“
谢舜宁犹豫了一口。
赵氏连忙说不能夺所爱,坚持等回到汉阳再养。她认为以谢舜宁对自己女儿的不喜,按理来说应该不会答应。
谁知谢舜宁虽然冷着脸,但还是在众人的注视下点头。
赵氏无法推辞,心思一转,对林重影道:“四丫头,你性子静,这猫你先抱着。等会儿你和我一道回去,顺道陪你大姐说说话。”
她是林重影以前的嫡母,哪怕林重影被过继出去,说破了天她也还是长辈。且这话说的合情合理,明面上很难拒绝。
大顾氏心想替女儿推掉,林重影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有些事避免不了,些也躲不掉。
林重影站起身来,朝谢舜宁走去。”的视线在空中一碰头,电光火石的刹那间,似乎什么东西在极速地变幻着。
谢舜宁瞧着还是高冷的样子,一没一地顺着白猫的毛。那白猫十分温顺,乖巧地半眯着眼,似睡非睡地打着盹。
等到林重影走近,白猫原本半闭的眼睛蓦地睁大,湛蓝中泛着幽紫色。
“三表姐,我能摸摸它吗?”
谢舜宁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这冷着脸的模样,和谢玄分像。
林重影先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等到白猫的脖子,而白猫并没排斥之才轻轻地从谢舜宁手中将接过。
赵氏见之,险些咬碎了牙。
她原本还想着猫容易炸毛,贸然被生抱走必定会乱窜,到时她正好理由推脱不养。谁知谢舜宁和林重影顺利交接,她的期盼落了空。
内室那边还是没动静,这日子不逢节不逢三,谁也不知道谢时会起。赵氏仔细思量一番,说是先将这猫送回去,同众告辞。
林重影抱着猫,跟在她身。
一路上,二皆是无话。
不是她不想发作,而是谢不时经过,她不想落口实。
等到了来乐院,一进屋子,她挤在脸上的笑容终于不见,换上白面团的脸庞也化不去的刻薄。目光凌厉而尖锐,比树叶落光之的树叉还要嶙峋。
“四丫头,你如今虽说过继出去了,但还是姓林。这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你大姐若是好不了,你也好不了。”
“母亲想让我怎么做?”林重影不用她招呼,自顾寻地方坐。一啵一地顺着白猫的毛,许是觉到不受欢迎的气息,白猫的眼睛瞪得溜圆,耳朵也跟着飞起。
连着晚折腾,椒仪此时正在补觉。
屋子里邱嬷嬷和近都在,一一看上去情憔悴。当主子的能补觉,她们做的不能。哪怕夜里再没觉睡,白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
赵氏嫌她们碍眼,示意她们退出去。
“慢着,留来吧。”林重影叫住邱嬷嬷,“你来抱它。”
邱嬷嬷到底是熟手,那白猫稍微反抗过便实乖巧了。
赵氏阴着脸,很是不喜原本唯唯诺诺看自己脸色讨口饭吃的庶女,如今翻了身,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为了女儿的婚事,怕是还要这小贱帮忙。
“你给二郎去一封信,让他回来一趟。”
还是这招。
林重影心道,这位嫡母怎么也不换新招数。她用膝盖想也知道,赵氏让自己给谢问写信,让谢问回来的意图是什么。
“这种事,大姐熟得很,让她自己写便是,何必要我写?”
赵氏语噎,忍着气,“让你写你就写,给我好好写,现在就写。”
“母亲怕是忘了,我过继出去。”
“你是过继出去了,你真的以为就能高枕无忧了吗?”赵氏冷冷一笑,“你不想知道你姨娘是什么不想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吗?”
不得不说,这一招挺狠。
吴姨娘的存在是忌讳,对此讳莫如深。她生前的种种无敢提,她是什么她的来历,原主一概不知。
林昴忘了她,她在这世间存在的痕迹随着原主的离去,实际经被抹得干干净净。
邱嬷嬷怀里的猫突然叫了一声,林重意识看去。
“夫这猫许是饿了,奴婢去给它弄些吃的。”
赵氏允了。
邱嬷嬷抱着白猫离开时,深深地看向林重影,等到和林重影的眼对上时,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林重影见状,若所思。
“母亲知道我姨娘的来历?”
赵氏看着她,作默认状。
“你只要乖乖写信,等二郎见信归来,我便告诉你。
“母亲若想我写信,总得拿出点诚意来。”
“你居然敢和我谈条件?“
赵氏暗恼,这小贱越来越不好拿捏了。
林重影压根不惧她狠利的目光,不甚在意地道:“我姨娘如死去多往事如风,我又何必追究。”
这样的不在乎,让她脸色更难看了些,“你追究也好,不追究也好,她的来历改变不了。她原本被你父亲养在外面,怀了你之才被接进府,你说若是这事传出去,你那新认的祖母叔伯们还能容得你吗?”
“母亲的意思是,我是外室女?”
若仅是这些,那自己早知道。
林重影暗忖,方才邱嬷嬷的暗示......怕是这位嫡母知道也就只这些。
“没错!”赵氏得意起来,这小贱怕了吧。
外室女这种东西,见之厌之。
她紧盯着林重影的表情,期待着林重影的大惊失色,哪成想林重影不仅没惊慌,反而笑了一口。
“就这?”
“你不怕这事传出去?”
“母亲真是笑,这事传出去丢脸的是我一吗?”
丢脸的是林昴,是整。包括赵氏这嫡妻,脸上也无光。这种伤敌一千自?八百的事,若不到万不得她是绝对不会用的。
便是眼她也只是拿来威胁林重影。林重影不受威胁,她气极怒极又无奈何,因为她拿林重影没办法。
这场没硝烟的较量中,她败了。
更让愤怒的是,林重影居然反过来威胁她。
“父亲与我父亲一见如故,引为知己,故而主动将我过继出去。你说若是知道他过继出去的是外室女,世如何看他?”
“你敢威胁我?”
“彼此彼此。”
寒风扫地百花残,园子里的菊花经全败。
收集着花籽,将所的花种分类。
十丈红帘、千山飞鸟、绿牡丹等等,花籽包好之分装进绣着花的布包中。无需题字区分,布包上的花样自动区分它们的种类。
这些装好的布包再被放入不同的小筐中,一排排精致的小筐上,贴着菱形四角的红纸,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花种二字。
士族大户的风雅精致,在这些细节中越发形象具体。
管事的婆子看到林重影,心讨好,恭敬地问:“影姑娘来要不要种上一些?”
林重影出了来乐院行至此处,停来看了好一会儿。许是因为这般,那管事婆子才会以为她想要花种。
她视线落在那些绣花上,脑海中浮现着不久之前姹紫嫣红的景致,最独留一种花。白玉成丝般的花瓣,瓣尖如勾泪盈滴,在阳光隐见透明之。
“你想种这”
男从小筐中拿起一包花籽,递到她面前。
翠绿色的布包衬得男的手指越发修长如玉,与那上面所绣的白色菊花相得益彰。她视线一移,目光定格在男的衣袖上。月白色的宽大衣袖内侧,靠近袖口的地方绣着一枝开至妖艳的桃花。
这真敢穿啊!
当时她绣这桃花的时候,就是想着这么艳丽的颜色,还这么粉嫩的花朵,以这位谢大公子一贯的清冷形象,必是不会穿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
还真穿了。
“听说这不太好种....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种的出来?”
朝安城和临安的气候大不相同,这美垂泪极的娇贵,原本是大盛宫的贵们争相一睹之物,若不是谢的花匠技艺高超,也不会在民间盛开。
禾县离临安不算远,但到底气候略不同,水土更是不一样,也不知道能不能种得活?
“是不好种,到时候我教你。”谢玄拉起她的手,将布包放在她手上。
这样的主动,在肌肤相触时似流电过全身。
她敢肯定,再过日,这必定还更大胆的动作。
因为从他将这衣服穿出来的事实中,她得出一结论:或许世口中清心雅正的谢之光,骨子里是闷骚。
闷骚好啊,闷不闷的无所谓,骚就行。
“那到时候我给你写信。”
说到信,她便主动说起赵氏威胁自己的事。
她半垂着眸子,自是没看到她说那句“给你写信”时,谢玄突然隐变化的眼。
“她拿我是外室女的事情威胁我,让我给二表哥写信,我没答应她。”
最近内宅发生的事,以及那些传言,谢玄不能不知道。
他向来信奉男主外,女主?的模式,儒园的宅由魏氏打理,不管是乱还是流言四起,那都是魏氏的事。
且他心知肚明,中魏氏的推波助澜,意在退亲。
“你过继出去,无论她让你做什么,你不必理会。”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重影声音去,“大表哥,我是外室女的事,我父亲母亲知道吗?”
“知道。”
“那就好。”
这叫她是彻底放心了。
放心之余,小心思又起。
“她问我想不想知道我姨娘是什么又是什么来历?”她语气失落,略带伤。“嬷嬷说,我姨娘长得极美,比我好看多了。”
少女雪肤花貌,似艳露凝香,一袭柳绿色的衣裙,越发衬得她冰肌玉骨,恰如那布包之上的美唾泪。
谢玄想,美如花,大抵莫过于此。
她如美垂泪,也似他袖口上盛开的天桃。
书上说的最难消受美恩,温柔乡中埋清骨,正如他此时心中所思所想。他身体意识近些,俯首低眉地看着她。
她受到临近的男气息,长睫轻颤,“我长成这样...是些眼里的祸水。她比我还要好看,该多美。是单美貌无用,身为妾室,她注定红颜薄命,死我父亲都把她给忘了。”
半晌,她没等到谢玄的反应,睫毛微微颤动抬起眼眸看目光中隐泪水盈盈。“大表哥,我不想做妾,我不想死,我不想你忘记我。”
“我不会让你死的,也不会忘记你。”
谢玄说着,修长的手指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原本清冷的目光中明显情意涌动。
她心失望,暗道好狡猾。
算了,继续努吧。
不远处的假山0000将他们的互动尽收眼底。
谢舜宁拧着眉心,满眼的怀疑之色。
那与女子情意绵绵的男真的是她那过而立之脚孑然一身的大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