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晨又说:
“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你一旦开始查,那这人离死也就不远了,今日你我之间的对话,这人理应也能听到,是忠心到底还是保住性命,全看他一念之间。”
李恒这一晚心里就没有一时是舒坦的,先是捋不顺吴晨这头倔驴,要不来洗墨又拿吴晨没办法,接着又被告知宫里有能人,可将他与任何人的对话听去,这跟屋中有一头猛虎有何区别?
而他之前竟是全然不知!
吴晨见李恒的面色越来越差,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劝道:
“你也要看开一点,好在那人没有干预朝政,我感觉这人像是只关注刘宅的案子,不理其他事,不然他怕是无法隐藏至今,若是他肯主动说出苦衷,你是不是能给条出路?”
李恒铁青着脸说:
“他能有你这样的本事,本该为国效力,却藏在宫中将大好年华白白浪费,他习得一身本事又有何用?只为了偷听?可见这人也是为了洗墨而来,他既然敢做我便敢杀,不论是谁!”
吴晨本来想走了,见李恒说到洗墨,便又坐了下来,说:
“我之所以会想到宫中有人与我差不多耳力,是因为在刘宅查地下暗道的时候,一共就遇到三个人,而这三个人却一个比一个厉害,最差的也不比邢云差。”
“没比试过你怎知道?”邢云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
吴晨摆了摆手说:“不用比试,我能分辨出来,我想说的是,那些人中厉害的不少,宫中能有这么一位,也就不足为奇。”
李恒皱眉问:“他若是不仅有你这般的耳力,还有你这样的身手……”
“可能性不大,真跟我一样,没谁能管得住。”
李恒想了想觉得也对,真说如同吴晨一般,早就像吴晨这样将刘宅下面的洗墨强行收入囊中了,何苦等了十年。
其实李恒听邢云口述那两个晚上的情况,他听到的重点是吴晨何等勇猛,一身功夫何等了得,根本没有将他人的配合听进耳朵里,当然,邢云说的也不多,所以李恒才会有这样的结论。
实际上,吴晨根本没时间细琢磨,真说想安排妥当了再动手,高二现在或许还活着。
吴晨见李恒不说话,突然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下:谁眼睛不好?
李恒皱了皱眉,随即点了点头。
吴晨又写:查刘宅邻居。
李恒仔细看了看,又猜了猜,说:“你着实该好好读读书。”
吴晨站起身说:“我明日会跟尚府尹商议,再进宫找你。”
李恒点点头。
邢云送吴晨出宫,两个人一路无话,快走到宫门的时候,邢云才低声问:“你就没怀疑过我?”
吴晨说:“你与二哥是最早拿到洗墨的,若是你……二哥不是你对手,你早就拿着洗墨跑了。”
“官家未必这么想。”
“我是如何想的,他便会如何想,明日再解释一番便是了。”
“我刚刚真是替你捏把汗,我知道你本事了得,但官家……你总要给官家留几分颜面……”
“态度不坚决,他就不会死心,他若是不死心,后面便会横生枝节,没必要内耗,现在需要尽快找出幕后之人,才能免得我身边的人再有不测。”
“你就不怕官家一怒之下……”
吴晨站住脚,看向邢云低声说:
“别的话或许都有目的,但我说官家是明君,这句话不假,并不是说对我容忍便是明君,而是说他能很快判别利弊,知道容忍收敛,不会以一己私怨影响大局,我才会这般行事,当然,明君……未必是好人,百姓口中的好人可做不成明君。”
邢云听得有点蒙,吴晨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只需照原话回禀便是。”
邢云白了一眼吴晨,继续带路。
吴晨回答家中的时候,已近亥时。
开门的是老大,因身上有伤,走路一瘸一拐。
吴晨走进前院站住脚问:“都挨板子了?五六七八本来就有伤在身,现下可能动弹?”
老大忙说:“他们四个是先吃了药好了一些才挨的板子。”
吴晨点点头说:“先都歇着,明日我让顾世明带几个下人过来帮手,等你们养好了伤再说。”
“不用,一些皮外伤罢了,又不是娇女娘……”
“过不了几日消停日子,家中少不得有人光顾,你们尽快养好伤才行。”
老大张了张嘴,又点了点头。
吴晨走进二进院,院子里一片漆黑,他知道应是都歇下了。
他轻轻走到屋檐下,转身看向院中,什么都没有。
吴晨没有着急进屋,而是坐到台阶上,看着漆黑的院子发呆。
他很想看到高二的魂魄出现,那晚他趴在地上脑袋不能动,没有看到光束,让他心中有一丝期盼,若是高二没有走呢?是不是可以说上两句?至少可以道别。
吴晨垂头看向地面,内心的自责不断的冲击着他,那晚的情景一遍遍在脑中闪过,吴晨痛苦的抱着头,压制着心底的悲痛。
“哭出来会不会好些?”顾右站在厢房门口轻声问了一句。
吴晨摇了摇头。
顾右打开房门走到吴晨身旁坐下,轻声说:“我倒是希望能跟高二换一下。”
吴晨松开手扭头看了眼顾右,说:
“二哥是我在这个世上第二个肯接纳我的人,第一个是大头哥,大哥和二哥是第二个,那时你一心效忠陈忠,只他们二人肯为我思量一二,一路走下来,大哥和二哥如同我亲兄长一般!”
“所以我说我想换一下,这样即可报了你的恩,你还不会如此伤悲,悲到不肯从睡梦中醒来。”
“若是你在,绝不会让老三给我送洗墨,因我说过不可靠近,先去找回装洗墨的箱子,而这一耽搁……死的会是我。”吴晨搓了搓脸又说:“不只你会按照我说的做,邢云,宋固,大哥……都会!只有二哥一听我身在险境,便没了主张,陪着老三来给我送洗墨,他定是看到火冉攻来,便挡在前面……若是老三一人过来,或许我们俩都已经灰飞烟灭了。”.br>
顾右皱了皱眉,说:“好像一切都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