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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落雪师父,你还真是不客气(1 / 1)

“心兮本虚,应物无迹;操之有要,视为之则。蔽交于前,其中则迂……”

简朴幽静小院内,月色幽然,

轻悬于檐下的白纸灯笼,随风摇曳,洒落斑驳光影。

姜守中摇头晃脑,吟诵着名为《近思录》里中的一篇文章,其声朗朗,与静谧的夜色相融,

独孤落雪则坐灯笼下,手持银针,指间轻绕着细线,缝做着衣服。针尖偶尔轻触指尖,留下一丝几乎不可见的红痕,却也未曾让她分心。

偶有抬首,秀眉微蹙,思考着下一针走向。

她手中的是一件男士衣衫。

自然是给眼前这位新收的徒弟做的。

可能是觉得只送一双袜子有些不妥,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徒弟,于是出去买了些布,裁剪缝制。

对她而言,给徒弟做衣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她的性子素来这般简静安然,自己缝制衣服,自己种菜,一切自给自足……生活起居简淡如水。

在旁人看来寡欲无趣,可对她而言,生活之乐,蕴含于平凡日常,外物虽简,内心充盈足矣。

“人有秉彝,本乎天性……性……”

正在诵读的姜守中停顿了一下,挠了挠头,努力思索后面的句子,却死活想不起来了。

他偷偷瞅了眼正在专注缝制衣服的独孤落雪,斜着眼睛瞟向旁边的书籍,一根指头轻轻拨动书页。

“知诱物化。”

女人清冷动听的嗓音响起。

姜守中“嗖”的一下收回手,端正身子,讪笑道:“对对,正好想起来……遂亡其正,卓彼先觉……”

但看到女人拿起戒尺,男人顿时一副苦瓜脸:

“师父,没必要啊,你都打了我六次了,这次就算了吧,其实你不提醒我也能想起来。”

独孤落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朱唇吐出两个字:“伸手。”

姜守中无奈,伸出手。

啪!

手心重重一记戒尺。

力道不重,但也不轻,火辣辣的疼足够让人长记性。

好嘛,梦回课堂,被老师打手心是吧。

如果不是之前对方出手帮他,惹上了朝廷这个大麻烦,姜守中早就扔下书本走人了。

“你没背会,是因为你还没理解它其中的含义。”

独孤落雪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如学堂上古板的老夫子,对姜守中耐心讲解: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人生秉持着天道之常,这来源于人的天性。如果在物欲的引诱下心智随物迁化,就会丧失先天秉持之正……”

呵呵,果然是禁欲之道。

就是这个味。

姜守中一副我早就看穿师父你用意的表情,淡淡笑道:“师父,我不同意这个观点,我认为……”

“不许反驳!”

哪知姜守中还没开始诡辩,就被独孤落雪喝止住。

女人微微鼓起腮帮子,气恼地瞪着面前擅长诡辩的男人,冷冷道:“我说,你听!否则记十下戒尺!”

姜守中只好闭上嘴巴。

望着吃瘪的男人,女夫子唇角微翘。

随即,一板一眼的开始讲解。

讲解完后,遂让姜守中继续吟诵,而她也依旧专注于手中的针线活。

枝头月辉潺潺,蝉鸣悠悠,银针穿梭于布帛之间,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声响,与男人清朗的吟诵声相和,构成了一曲独有的清寂乐章。

这一幕场景,格外的和谐。

姜守中最终还是将后面的文章顺利背完,没再挨板子。

“去沐浴吧,早些休息。”

独孤落雪低头咬断一截线头,轻声说道。

一缕青丝不经意垂落于女人额前。

姜守中松了口气,伸了個懒腰,望着院内月色笼罩的树枝,笑道:“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这样的生活倒也挺安逸有趣的。”

这时候的他,倒是有些羡慕独孤落雪的简约生活了。

其实在安和村,他本该拥有的。

可惜……

姜守中眼眸浮现出一丝阴霾,暗暗一叹,进了屋子。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独孤落雪在听到这句诗后,拿着针线的手蓦然一顿,扭头望着紧闭的屋门,美目熠熠。

这个徒弟,倒也真的有才。

又缝制了一会儿衣物,独孤落雪揉了揉略显疲困的皓腕,起身将姜守中落下的书本拿回自己房间。

她将衣物置于竹篮中,坐在书桌前。

书桌位于窗户旁。

打开窗扇,一轮明月映照而入。

独孤落雪铺开一页宣纸,提笔蘸了蘸墨汁……睡前的她总是习惯写点东西。

这是这一次,她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道心受损,为了磨练心境又执意收了这个徒弟,虽然表面淡然,可内心却始终浮着一些忧虑。

也不知道,她选择这种方式,究竟对还是错。

女人内心总是难以平静。

如练如霜的溶溶月华,轻柔地倾泻于女夫子身上,映衬得玉颊似雪,无瑕可寻。

独孤落下轻叹了口气,一手托腮,端庄之态略染三分慵懒。

素来持重沉静、恬淡如水的她,此刻竟显露出一抹罕有的娇憨情态,惯常的清冷下添了几分柔婉,饶是画工巧手,也难描摹此番韵味。

而她持笔的手,却随意的写写划划。

等到女人回过神来,却发现宣纸上已经写了两行潦草的字——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独孤落雪失神看着,沉默许久,唇角渐渐勾起一抹弧度。

——

清晨醒来,天色已亮。

姜守中穿上衣服,走出屋子,却看到独孤落雪早已起来。

此时女人正在菜圃里摘菜。

“天下第一女夫子,万寿山川副山主,羽化境高手……”

望着衣袖挽起,挎着菜篮弯腰摘菜的女人,姜守中喃喃道,“若非亲眼所见,很难相信啊,真是怪女人。”

早餐很简单,粥加白菜。

姜守中忍不住说道:“师父,你天天这样吃很没有营养啊,你看伱瘦……”

望着师父伟大的胸怀,姜守中将“瘦”字收了回去,转而说道:“总之我建议,以后加点荤菜,实在不行就我来做饭,想吃鱼还是鸡,跟我说。”

独孤落雪小口喝着米粥,淡淡道:“我还是那句话,你不习惯可以自己去外面吃。”

“我这是关心你啊师父。”

“谢谢,我很好。”

“……”

姜守中微微一叹,摇头道:“算了,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跟着师父吃苦,才能成就大道嘛。”

独孤落雪道:“我不觉得自己在吃苦,不过……”

女人诧异盯着姜守中,说道:“你这番话,倒是挺有思想的,看来你真的挺有慧根。以后你的道,或许会比别人成就更高。”

姜守中笑道:“又不能长生,追求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做什么,还不如跟媳妇好好过日子。”

“你喜欢长生?”

独孤落雪平静看着他。

姜守中呵呵道:“谁不喜欢长生?当然,前提是我在乎的人也能长生,否则这玩意确实会折磨人的心态。”

孤独落雪垂目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追求大道不一定非得追求长生。”

姜守中道:“不为长生?那就是为了浪费时间。”

独孤落雪蹙了蹙柳眉,欲要反驳,但想起眼前这人能把她给怼郁闷,也就不自找没趣了,低头默默喝起了粥。

吃完饭,姜守中谨遵师父之前的叮嘱,勤快的拿起碗筷去洗刷。

从厨房出来后,却看到独孤落雪捧着换下的旧衣物。

她将衣服放在盆子里,对姜守中说道:“这些都是需要换洗的衣物,你若是不愿意,我来洗吧。”

姜守中凑过去,拧紧眉头:“愿意倒是愿意,你这……”

望着里面的素白贴身衣物,姜守中心想,你这当师父的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

此时,西陵街,一家名为“文冬”当铺前,站着陆人甲和张云武。

两人早早便寻了过来。

“是这家吧。”

陆人甲对张云武问道。

张云武点了点头:“应该就是。”

“走,进去。”

陆人甲摸了摸怀里的信封,迈步进入当铺。

然而,两人刚踏入古朴典致的当铺门槛,便猝不及防的被一群训练有素的壮汉给围住。

这些人身着官服,竟是衙役与内卫。

陆人甲面色一变:“你们干什么?”

“我应该问你俩才对!”

一道冰冷的质问声传来。

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子走了过来,冷冷盯着陆人甲和张云武,寒声问道:“陆人甲,张云武,你们一大早跑来这里做什么?”

“沈统领?”

陆人甲脸色难看。

这位络腮胡男子乃是京城大内总副统领,虽然修为不如马五,但地位却很高,深得皇上信任。

而在沈统领旁边,还有两人。

一个是单东川,另一个是袁安江。

此时袁安江眉头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原来昨晚单东川回到六扇门,将姜墨可能是南金国谍子一事说了出来,袁安江自然不信。

于是便彻夜找来柳无絮询问,并且派人去慕容府上调查。

然而调查询问的结果,确实对姜墨不利。

即便如此,袁安江还是不相信姜墨会是谍子奸细。

就在今早,官府那边突然传来一个线索,说发现这家名叫文冬的当铺掌柜乃是南金国奸细,决定抓捕。

袁安江也跟了过来。

结果审问过后,这家掌柜的确是南金国派来的奸细无疑。

这让袁安江嗅到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前脚掌柜刚被抓,后脚姜墨的两个兄弟就跑来了这家当铺。

“说,你们两个究竟跑来做什么!?”

沈统领喝问道。

陆人甲见情况不妙,挤出一丝笑容,搓了搓手说道:

“沈统领,我们哥俩就是过来当个东西,没钱花了嘛。不晓得你们在办案,那个……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陆人甲拽着张云武胳膊想要离开,结果被内卫堵住。

陆人甲转身陪笑道:“沈统领,咱们都是自己人呐。你二哥他结拜兄弟的嫂子的姐姐的二姑的儿子,跟我一位兄弟的堂姐成了亲,都是自己人呐。”

“自己人?”

沈统领冷笑一声,对手下命令道,“搜身!”

陆人甲顿时慌了,怒道:“沈统领,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是六扇门的公职人员,你……别……都给我让开……谁敢搜我身,我跟谁急!”

沈统领怒喝道:“陆人甲,你们若不配合,现在就将你们抓进大牢里去!”

陆人甲和张云武还在挣扎。

但在这么多人面前,最终二人被摁倒在地,而那份信也被搜了出来。

“这是什么?”

沈统领晃着手里的信,阴沉盯着狼狈的二人。

“那……那是……”

陆人甲吭吭哧哧的说不出来。

这时,单东川惊诧道:“咦?这信封……和我们从掌柜房间里搜出来的那些信的信封,似乎很像啊。”

袁安江瞳孔收缩,一颗心沉了下去。

混迹官场多年的他可不是傻子,眼下这种情况委实太过巧合,明显有一只无形大手在幕后推着。

而沈统领,似乎也被利用了。

他猛地盯向单东川,眼神充满了怀疑。

听到单东川的话,沈统领死死盯着陆人甲,目光锐利如刀:“说!这封信哪儿来的?你们是不是跑来送信的?这封信是谁给你的?”

“这信本来就是我的!快还给我!”

陆人甲大声喊叫。

单东川开口说道:“陆人甲,你可知道,这家当铺掌柜的乃是南金国的奸细。

你手里的这封信,信封与我们在掌柜书房里搜出来的很像。

告诉我们,这封信是从哪儿来的,若你们早就有,昨天就应该送来了。现在才送来……是不是,姜墨给你们的?昨晚,你们见到姜墨了?”

陆人甲懵了,怒道:“你个王八蛋,特么的又想栽赃陷害小姜是不是!一个信封而已,满大街都是,我现在都能去书斋给你们买来几百个这个一模一样的,信不信?”

单东川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见沈统领要拆开信封,陆人甲顿时急了,扑上去想要抢夺,又被几名内卫给摁在地上。

“那是我给青娘的信!你们不能看!沈统领!你不能看!”

陆人甲双目赤红。

沈统领没理会他,将信封拆开,取出信笺,却发现是一张白纸。

不过身为大内高手的他对谍报这方面也并非门外汉,闻了闻白纸,对手下说道:“去,点一支蜡烛过来。”

一名手下找来一根蜡烛点上。

沈统领将白纸展开,放在烛火上方来回加热。

很快,信纸上浮现出一些黑字。

意识到要出大事的袁安江紧握着双拳,手心里冒汗,忍不住上前凑过来看。

单东川也凑了过来。

旁边一位统领副手下意识念道:

“这封信只有青娘你能看,其他人看了,全家人没皮燕子。青娘,你的笑,是我世界里最美的风景,它轻轻拂过心田,如春风十里,不问归期……”

念着念着,这名副手就懵了,一脸茫然。

而其他人也是神情古怪。

袁安江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憋住了笑意,随即又是郁闷。

妈的,我就不该看。

全家没皮燕子了。

陆人甲还在怒骂挣扎着,但偶尔瞥向张云武的眼神,却带着一丝洋洋自得。

原来昨晚并非只有张云武觉得不对劲,陆人甲也察觉到了异常。

不过他生怕有人在周围监视,所以一直装作被骗,不理会张云武的提醒,其实暗地里偷偷把信给换了。

嘿嘿,真以为我甲爷是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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