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六。 京师顺天府衙外面挤满了人。 今天是审理阳武侯薛濂霸占民田,屠戮百姓的日子。 整个京师为之轰动,围观的人不但有百姓,还有官员甚至皇亲国戚。 府衙内,顺天府尹王庭梅正在布置公堂。 “三法司加上锦衣卫共有四位大人,一把椅子够坐吗?快从后面搬三把椅子来。” “茶盏摆放要齐整,里面的茶水不要太烫,也不要太凉。” “椅子上的垫子呢?没垫子多硌得慌!” “椅子也得摆齐了,这是规矩。” 布置完这些后,王庭梅看向衙门外。 离门口最近的位置挤满了身穿官袍的官员,他们表情各不相同。 有高兴,有难过,有嘲讽,有担忧。 但更多的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王庭梅见收拾的差不多了,带人离开去往后堂。 来到后堂王庭梅躬身施礼:“陛下,已全部准备妥当。” “那就开始吧。” “遵旨。” 不多时。 一个官员站出来喊道:“今奉旨调查阳武侯薛濂一案,有请刑部侍郎孟兆祥,大理寺卿凌义渠,都察院左都御史施邦耀,锦衣卫都指挥使李若琏入座。” (由于刑部尚书不在京,所以由刑部侍郎顶替。)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孟兆祥,凌义渠,施邦耀和李若琏先后走到桌子旁边。 有明一朝,自洪武十七年开始。 凡遇到重大、疑难案件均由三法司最高官员会同审理,最后交由皇帝裁决。 三法司分别是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 刑部掌刑狱,都察院主监察,大理寺与现代的最高法院有些相似,掌刑狱案件复核。 审理的地方在一般选择在午门外。 午门是皇城重地,一般人去不了。 崇祯为了引导民意,选择在顺天府衙审理。 四人商议了一番后,分别落座。 孟兆祥极不情愿的坐在中间桌子的后面,叹了一口气。 谁坐中间谁就是主审。 换成其他案子,孟兆祥巴不得坐中间。 这个案子不行。 办好了得罪勋贵,办砸了不但会得罪勋贵,还会得百姓和满朝文武,甚至当今陛下。 难啊! 按理说他官职最小,主审的位置轮不到他坐。 但是在李邦华的推荐下,他被迫成为了主审。 倒霉啊! 想到这,孟兆祥对李邦华有了一丝恨意:你等着,等建奴出关后就轮到三司审理你的案子了。 施邦耀和凌义渠分别坐在孟兆祥左右,李若琏则挪动椅子,坐到了角落里。 “三位,咱们开始吗?”孟兆祥看向左右。 凌义渠和施邦耀都是官场老油条,对着孟兆祥拱手道:“孟侍郎是主审,你说开始就开始。” 李若琏点头:“我只负责听。” 孟兆祥嘴角抽了抽,无奈开口说道:“带犯人和证人。” 话音刚落。 几个通州百姓代表,阳武侯薛濂,通州巡抚王敖永,通州衙门里的差人,东厂提督王之心,阳武侯府的姜游以及三四个下人被带进大堂。 点名无误后,审理正式开始。 孟兆祥面无表情,语气威严:“薛濂,认识我们吗?” “认识,诸位大人别来无恙啊!” “那就好,薛濂你霸占民田屠戮百姓,现人证物证俱在,还不认罪吗?”孟兆祥直接开门见山。 阳武侯薛濂站在原地,一点也不慌。 反正事情已经闹大了,慌是没用的。 他倒背着手淡淡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麻烦三位大人把人证和物证摆出来。” “好,先说你霸占民田一事。”孟兆祥看向通州几个百姓代表,“李二狗,你们说薛濂是如何霸占你们田地的。” “是..是。”百姓代表李二狗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我朝十五年夏天,草民的五亩良田收获颇丰。有一天阳武侯府的姜游找到草民,说阳武侯看中了草民的田,想买下来。” “草民指着这五亩良田过日子,当然不肯卖。于是姜游就派人把草民的妻儿抓走,说如果草民不把地卖给他,就把草民的妻儿活埋了。” “草民的妻儿是草民的软肋,无奈之下只能以市场价的一成价格,贱卖了五亩良田。” 衙门外的老百姓义愤填膺起来。 “太不是东西了,为了霸占田产,竟然用妻儿威胁。” “是啊,强买也就算了,价格还那么低,太气人了!” “杀了他!杀了他!” 眼看百姓们愈发激动,在外面维持秩序的差人立刻拔刀大喊:“朝堂重地,休得喧哗,肃静。” 百姓们立刻噤声。 这些差人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真敢杀人。 等外面安静下来后,孟兆祥看向李二狗:“你为何不报官呢?” 听到这几个字后,李二狗顿时沉默了。 不止李二狗,门外大多数百姓都沉默了。 大明朝流行一句话,对官府态度的转变,是从第一次报官开始的。 “这是公堂,是三司会审!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人都在!心里有什么话随便说,没人会治你的罪。” 李二狗苦笑一声:“呵,当然报官了,怎么能不报官呢?” “报官之后,通州府衙的差役带着姜游一起来到草民家里,把草民暴打了一顿。差役们说让草民不要惹事,否则会让草民一家四口。” “第二天,草民被逼无奈只能贱卖了五亩良田。” 啪-- 孟兆祥猛地一拍惊堂木,看向姜游河通州巡抚王敖永。 “姜游,王敖永,你们二人可有什么好说的?” 姜游立刻下跪:“草民冤枉,事实截然相反。明明是李二狗缺钱,找到草民想高价卖田。草民不但按照市场价买了他的田,还多给了一两银子。” “这是收据。” 姜游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递了上去。 王敖永有官职在身,他没有下跪而是拱手施礼:“此事我毫不不知情,请诸位大人明察,还我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