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太阳沉没,暮色降至,晚霞的余晖从云层边沿透出,霞光簇锦。 照得飞鸢阁内绚烂但不静谧,府外鞭炮声不断响起,连成一片。 程九鸢让春杏把她给飞鸢阁下人准备的红封散发下去,下人看了里面的赏银,无一不欣喜。 在飞鸢阁当差,二姑娘性情好,赏罚分明,她们差事做得也轻松。 还能时不时收到粮食肉类以及布匹,二姑娘打赏下人也大方,这府里谁不羡慕她们飞鸢阁的下人? 那些人就盼着她们犯错,好自己顶上来。 她们可不傻,一个个更加谨慎,就怕被人顶了差事。 下人们年节前才领了新衣裳,这又有这么多赏银,一个个喜笑颜开地前来谢恩。 “多谢二姑娘赏赐,奴婢愿二姑娘日日抬头见喜。” “奴婢愿二姑娘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二姑娘欢愉胜意……” 程九鸢笑着道:“平日里大家都辛苦了,今日年节,就早些回去陪家人过团圆夜吧。” 众人欢喜:“多谢二姑娘。” 等下人三三俩俩离去,木槿匆匆进来。 她将手上的一叠纸递给程九鸢:“姑娘,这些是大姑娘给周骁云的。” “怎么给拿出来了?不怕周骁云发现?”程九鸢皱眉。 “不会,周骁云在大姑娘那里要到了银子,把这东西放在床头就跟几个狐朋狗友喝酒去了。” 程九鸢看着纸上的内容,越看越心惊。 这看上去像是科考试题,难道前世周骁云也是这般中的状元? 程九鸢立即起身,走到书案前。 “木槿,研墨。” 程九鸢拿起笔,她模仿着程云歌的笔迹把文章誊抄了一遍,只是改动了几处。 纵然他文章写得再好,只要有反心,就逃不过被砍头的下场! 若周骁云这样的人都能得状元,那像她表哥这样寒窗苦读的那些学子算什么? 他若不用这些文章,还能逃过一劫。若用了,只有死路一条! 程九鸢动作极快,誊抄好后,把一叠纸递给木槿。 “让人放回去。” “是。”木槿接过誊抄的文章藏在袖袋中转身出去。 程九鸢拿起程云歌写的文章,这些文章不像是程云歌能写出来的,只怕又是‘借鉴’了她那个世界的作品。 这些文章确实都是绝世佳作,她对程云歌原来的世界越来越好奇了。 看着这些文章都烧成了灰烬,程九鸢嘴角露出了一丝嗜血的笑。 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总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程九鸢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婢女挎着包袱三三俩俩往外走。 “你看,这是二姑娘赏赐我的镯子,我正好带回去给我母亲。我爹去得早,她操劳一辈子把我姐妹二人养这般大,身上从来没有一件饰品。” “二姑娘这次赏我们的布料,都够做两身衣裳了,正好给我弟妹一人一身。” “我们家往年年节都只能割半斤肉,还没尝出味儿就没了。今年二姑娘给咱们每人赏了足足五斤,可以过个肥年了。” “二姑娘真好,我娘老子说,碰上这么好的主子是我傻人有傻福。” “二姑娘……” 下人们的声音越来越远,淹没在府外传来的鞭炮声中。 飞鸢阁其乐融融,倚云斋的下人就没这般好运了。 “大姑娘,家宴快开始了,奴婢伺候您梳洗吧。”翠萝端着清水进来。 “嗯。” 翠萝与海棠动作轻柔的为她梳妆打扮,悄悄打量她。 最后翠萝小心翼翼提醒道:“姑娘,今日年节,飞鸢阁的婢女都得了打赏……” 还没说完,程云歌眉眼一冷:“怎么?你们羡慕?” “奴婢不敢!”翠萝与海棠连忙跪在地上。 不知从何时起,那个时常吧‘人人平等’、‘不用跪’的程云歌彻底消失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你们若羡慕,有本事就去飞鸢阁当差。” “奴婢不敢,奴婢就是随口一说,奴婢知错了。”翠萝连连磕了几个头。 “她程九鸢有个有钱的外祖了不起,就会用银子收买人心!” 翠萝眼中含泪。 自从三天前的年节宫宴后,她就不得宠了。 不是说大姑娘最是心善,最是体恤下人吗? 怎么她好不容易成为大姑娘的大丫鬟,却并未感受到大姑娘的半点宽厚? 她们当下人的,也有一家人,也靠着那点月例过活。 她们不求银子,求什么? 就算大姑娘没有二姑娘那般有钱,每个婢女不说二两赏钱,那也该给个几百文意思意思,讨个彩头。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没有赏钱,那也该像飞鸢阁那般,可以早些回去陪家人吃个团圆饭。 她们倚云斋的下人什么都没有。 同是相府的下人,主院和飞鸢阁那边有的,她们却没有,这叫人心里如何平衡? 方才进来时,就有好几个姐妹明里暗里跟她打听,她才鼓起勇气问的。 “大过年的,哭丧着一张脸作甚?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姑娘刁难你!滚下去,看着就烦。” 翠萝连忙爬起身哭着捂着脸出去了。 程云歌瞥了地上的海棠一眼:“愣着做什么?要我自己梳发吗?” 海棠立即起身,更加小心翼翼地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