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傍晚,有丫头进来道:“二姑娘,相爷下职回府,前院快开宴了。” 木槿二人伺候她梳洗穿戴,一行人施施然朝前厅而去。 到了前厅,见丫头们正在布菜,林氏拉着她坐下。 “鸢儿你瞧,问了你身边的丫头,专程做了你爱的菜。” “母亲费心了。” 此时,一阵笑声传来。 程云歌挽着程宗扬的胳膊,不知说着什么,逗得程宗扬开怀大笑,而他身侧的周姨娘则满脸骄傲。 几人身后有一锦衣少年,没有遗传到程宗扬的好相貌,平庸了些。他面无表情,眼神阴郁,跟前方说笑的三人完全不同。 程九鸢小臂一紧。 林氏回神放开了她的手,歉意的笑了笑,又看向那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 程九鸢眼中划过一丝趣味,看来没有她添柴递火,林氏和周氏已经是水火不容了。 “老爷,您快看二姑娘,长得多好看。”林氏上前挤开周姨娘,笑意盈盈道。 程宗扬抬眸看向二女儿,目光一凝。 面色似回忆似怀念,最后皱起了眉。 程九鸢压下心中情绪,再抬眸,眼中便尽是孺慕之思。 “父亲。”她微微俯身行礼。 “长得很像你娘。” 程宗扬走近了一些,便闻到了一股药味。 周姨娘笑着开口:“二姑娘身子骨太弱了,可惜了这副好相貌。” “明日爹再请太医来瞧瞧,总会好的。”程宗扬皱眉道。 “多谢父亲。” 程九鸢在心底嘲讽,与其说他在关心她,不如说他需要一颗身体好的棋子。 “都坐吧。” 程宗扬坐在上首,林氏坐在她左手边。 周氏正要落座,林氏开口了。 “老爷,妾身前两日应吴御史夫人的邀,去了她府上。才发现,御史府规矩森严,不如我们相府随意,难怪御史的两位千金的礼仪能被皇后娘娘夸赞。” 程宗扬好奇问道:“哦?他们府上有什么规矩跟我们相府不同吗?” 林氏看着坐在程宗扬右手边的周氏微微一笑:“比如,御史夫人用膳时,妾室在一旁站着伺候。” 周氏脸色一僵。 她与林氏两看生厌,从来没有一起用过宴。 今日要不是程九鸢回来,也不会有这一场宴。 “这不过是一场家宴,母亲不要小题大做。”程云歌笑道。 程九鸢低着头坐在自己位置上,却不想被殃及池鱼。 “老爷不是说让妾身说,二姑娘在姑苏长大,让妾身费心教教规矩吗?这样,妾身怕是没法子教。” 不等周氏反驳,林氏继续道:“何况,这并不是妾身为难周姨娘。这偌大的东陵,别说是我们这样的权贵之家,就是普通富绅家中,也断没有姨娘与主母同坐而食的规矩。” 林氏的声音不急不缓,脸上还带着笑。 程宗扬看向周氏:“孩子跟前,规矩还是要的。” 御史台那群人没事干,就等着人送小辫子。 周氏不甘起身。 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气氛压抑。 程九鸢有些想念在裴家的日子。 饭后,程宗扬询问了几句,便去了书房。 其余人都虚假应付几句,便各自回了院子。 …… 秋水苑 “哗!” 周氏把桌上的东西全挥到了地上,瞬间满地狼藉。 “那贱人,欺人太甚!”周氏咬牙切齿。 她在相府这么多年,从没受到像今日这般的侮辱。 程长川坐在椅子上,对此只是掀了掀眼皮,没有什么动作。 程云歌皱眉:“姨娘,冷静一点,你不是常教我小不忍则乱大谋吗?” 周氏看着一双儿女,一个更比一个淡定,心里无端涌起一阵心寒。 “你们就这样看着自己亲生母亲受辱,也不吭声,真是白生养你们了!” 程云歌看了程长川一眼。 她方才还是帮着说了话的,但奈何人家搬出祖先规矩,她能如何? 周氏发了一通火,逐渐冷静了下来,眼中依旧是化不开的森寒。 她一把抓起程云歌的手:“云歌,你上次跟你爹提的那事,怎么样了?” “姨娘,抬平妻也不是说抬就能抬的,爹还要顾及林家。” “那是你份量还不够!我了解你爹,只要你能入了皇家的眼,不用你开口,你爹自己就会为你考虑。” “云歌,娘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心血,比你哥哥还多,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程云歌在心底冷笑,程长川自从长天楼的事情后,整个人就变得孤僻消沉,有时候他看人的眼光都让人心底发毛。 周氏是见指望不上程长川,才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说到底,这程宗扬和周氏是一样的人。 见程云歌不说话,周氏抓着他的手愈发用力。 “云歌,你听到娘给你说的了吗?皇家那几位皇子,你随便抓住哪一位,都可以。” “太子选妃在即,你若是能抓住太子的心,你爹肯定会把娘扶正。” 程云歌的目标从来不是太子,太子迟早会被废,他的目标是男主楚泽。 但这是不能与他人讲。 “姨娘,你搞错顺序了。太子选妃,入宫的都是嫡出,我连宫门都进不去。” 周氏退而求其次道:“那、那侧妃呢?” 程云歌脸色黑下来,她才不当侧妃! “姨娘,其实三殿下与女儿有过数面之缘,三殿下对我印象很好。” “三殿下?三殿下也行,云歌,娘就指望你了。” 等她女儿当了皇子妃,林曼青那贱人还得给她女儿行礼。 到时候,这相府就是她说了算。 川哥儿也能说一门好亲事。 川哥儿今年也十八了,可他坏了名声,那些个夫人小姐眼高于顶。 等他成了皇亲,成了皇子的舅兄,更甚至是未来国舅爷。 想到此处,周氏心中畅快,笑出了声。 她都迫不及待想看林曼青和那些人追悔莫及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