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 轧钢厂大门顶上,在原来的庆祝国庆几个大字下面,多了条横幅:“热烈欢迎领导来我厂视察!” 大门外,一个锣鼓队成八字形分散在大门两侧,正在敲敲打打。 大门里面,两边站了些头戴红花,抹着红脸蛋的孩子。每每有领导的小车经过,孩子们就在老师的指挥下大喊起来:“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哟!阵仗这么大呐! 满身泥浆的江夏,瞪着通红的双眼和王奎对视一眼。 “王哥,要不咱等领导走完了再进?” 王奎看了看江夏和自己,自嘲的笑了笑。是嘞,两个泥猴子,和面前的景象有点不搭啊。 又看了看身下的牛逼普拉斯,现在的它可一点都不牛逼。四个轮胎都裹着厚厚的淤泥,就连前方车头都有不少泥点。 就像个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老黄牛。 王奎指了指前面的一片阴凉,“走咱去那等着,这领导来的多,一时半会消停不了。先去休息会。” 昨天,这两人一连转悠了两个生产大队,六个生产组。不管有水没水,机井是打了个够。 带去的辅材用了个精光,柴油也清空了。 幸好有个生产队还有几升的存油,要不这两个忘了油料储备的家伙,只能用手推着车子回来。 等领导们慢慢进场,江夏在车厢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瞬间睡着。 王奎对着厂门口招招手,保卫处的刘红军早就看见了自己处长,马上跑了过来。 “处长!您可算回来了。厂里召开大会,还请我们协助做好保卫工作呐,可一直联系不上您!” “慌什么!不是早就有预案,跟着方案走,随时查漏补缺就行了。”王奎抖了抖脑袋上的泥块,“去,我办公室还有件大衣。拿来给这小子盖上。” “我巡查下点位,你帮我看着点这小子,等那些坐小车的进完了,你再叫醒他。” “是!保证完成任务!绝对不让江工再蹬被子!”刘红军一个立正。 刘红军打量了下睡得正香的江夏:“处长,要不要我弄点水来给江工清洗下?” “不用!这样~挺好!” 这样挺好?刘红军不理解自家处长的想法。你看哪个干部不是穿得板板正正的,那领子,白得都耀眼! 好心的刘红军还是寻了张帕子,帮着江夏把头发上的泥水捋了捋。 头发带水,醒来头痛! 杨佑宁现在的头就很疼,昨晚不知道怎么回的厂长办公室。将就着在办公室里的长条木凳上对付了一夜。 “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头痛!” “哗” 一张黄色的纸盖在他脑门上:“醒了没,醒了就快起来!大领导都快到了,你还搁这躺着,想不想活了?” “林大秘啊!啥时候来的?小刘!倒茶!” “行了,别喊。都出去接大领导了!” “你说你丢人不,一顿酒醉两天!昨还差点大闹机部大楼!你可是越来越行了!” 林秘书一屁股坐到他对面,自顾自的点燃一根烟,脸带戏谑的看着一脸懵逼的杨佑宁。 杨佑宁一把把那张黄纸抓下,指着自己鼻子:“我?大闹机部?” “嗯!不仅大闹,还说某个大大领导屁股不干净!” “啊?” “还想去打大大领导的女婿!” “我吗?” 杨佑宁张大嘴巴,小舌头都露了出来。 “不是你,还能是我嘛?对了,你手边的纸,可别抓破了,仅此一张,损坏不补!” “啥破纸!你跟我好好讲讲昨的事,我咋一点印象都没?我这么勇的嘛?” 杨佑宁抓起手中黄纸,不经意的一扫,顿时眼睛瞪大,鼻孔张开的宛如两个黑洞。 “优秀先进集体!” 杨佑宁视线在奖状和林大秘之间移动,“打个架就能得奖状?那我得去多打几架!” 话虽然如是说,但杨佑宁眼窝子有点浅,这眼睛底下咋流口水了? “行了,抓紧时间!再不捯饬下自己,你大伯真得把你吊起来了!” “这张就放你办公室,会上有个大的。” 看着奖状上的毛笔字,和落款处的大印章。 杨佑宁终归是忍不住了,豆大的眼泪滴在奖状上。 他几年前被偷走的东西,终于回来了! 亲手接回来的! …… 轧钢厂的职工礼堂已经被塞得满满登登。 当然,此刻能进入礼堂的都是些工厂的重要人物,其余大部分的职工都在外面的活动广场搬个板凳坐着。 礼堂旁边安了几个大喇叭,能把领导的发言传到每个工人耳中。 没一会,一机部的夏部长领头,后面鱼贯进入了一堆大佬,来到主席台坐下。 农业部杨部长,石油部姜部长……最后是农机部的任重远压阵。 再接下来,就是杨佑宁和李长福等人,李怀德本来应紧跟在杨佑宁身后,但此刻却落后他几个身位,跟在了李长福后面。 等领导坐定后,一旁跑出位身穿天蓝色工装少女。 额头梳着齐刘海,白皙的脖子此刻微微扬起,快步走向主席台中间。 “各位尊敬的领导,各位敬爱的工友。在这金秋送爽、丹桂飘香的美好时节,我们即将迎来华国……” 话音未落,直接被主席台上的夏部长打断,“诶,好了好了,小姑娘,我们今天直接说正事,不扯其它的!” 说着夏部长直接站起身来。 “好了,都安静!” 底下的工友本来都还在互相唠着嗑,被夏部长这一声大吼震得一惊。 纷纷坐正了身子。 “同志们!前天的拖拉机,可是给了我们一个惊喜啊!” “当初,你们的总工提出要做打井机的时候,就想着用打井机的动力系统来做拖拉机。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说这话的时候,夏部长的语速慢了慢。 目光搜寻到坐在前面的李长福,狠狠地瞪了瞪。 那炙热的眼神,仿佛要将李长福的脑袋钻出两个窟窿。李长福觉得脑袋发烫,扭头看向夏部长,还颇为洋气的挑了挑眉。 “师父?那时候就报上去了嘛?总工不是说涂了个黑坨坨?”台下的李铁军捅了捅他身边的马振东。 马卫红在一旁狠狠拧了他大腿一下:“闭嘴,老实听着!” “对了,江夏这小子还没回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