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郑兄的口音,似乎也是江南本地人?不知家乡在江南何处”
“台州那边,只是小地方,你应该未听过。”
“哦…”
周子乐轻回一声,他确实是不太了解台州那边地界……随即又看了眼一旁正自娱自乐,射着竹箭的贾季,心中也感到几分异样。
这人…真是好生奇怪。
似乎是察觉到了周子乐等人的目光看来,贾季又射空一箭后,便是微微扭头看向几人笑道:“贾季,神京人氏。”
竟是…来自神京
周子乐压抑住心中下意识想要扭头的小小冲动,对着贾季拱了拱手:“原来是贾兄,不知家中门第是”
古代谈婚论嫁,结交朋友,大都讲就一个门当户对,所以谈话间问及对方家中门第,实属正常,倒也不是什么嫌贫爱富之意。
贾季想了一想,便道:“神京贾府,祖上是追随太祖皇帝开国的荣,宁二公……”
这话一出,周子乐顿时微微一惊,便是他旁边那位原本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叶黎,此时都是扭头看了过来,眸中讶色难掩。
“原来是国公子弟,怪不得如此不凡,失礼了。”周子乐略微一顿后,便是拱手道。
见他这副姿态,贾季却是毫不在意的笑了一笑,“我却不知有何不凡之处…刚刚路过的人可都在摇头呢。”
周子乐闻言微微一笑,却道:“我朝武勋,国公子弟,操练些许箭术,本就实属正常,贾兄又何必在意他人些许的异样眼光”
贾季听到这话,只是哈哈一笑,便举起了杯道:“周兄此言,甚得我心。”
这一举,亭中众人自然便也都举起了杯,连带着那位“木兄”略微一顿后,都是缓缓举起了杯中酒。
周子乐眼角瞥到,心中顿时一急,桌下用脚轻踢了踢一旁的叶黎。
那叶黎先是一怔,心中正有些疑惑时,却也瞥见了旁边一直沉默寡言,端起了酒杯的“木兄。”
当即脑袋一激,心思百转之下,便是先一步抢过了那“木兄”手中的酒杯,拿到自己桌前,看着那“木兄”和众人强笑道:“木兄弟身体初愈,不宜饮酒,便由我来代劳吧”
周子乐闻言当即接道:“既是身体有恙,便不要再饮酒了。”
又扭头看向一旁早已看得嘴角带笑的贾季,心中暗暗叫苦的同时,嘴上却道:“贾兄不会在意吧?”
“哪里哪里,此乃合情合理之举,我又怪罪什么?”贾季当即笑呵呵的回道。
而一旁的郑文也自无不可。
周子乐见状微微松了一口气,便顺道将话题扯开。
“不知贾兄与郑兄此次来苏州,是为何事?若有在下可以帮忙的地方,直说便是。”
经过一番说说笑笑,他早已是看清了贾季二人之间的关系,应该是贾季为主,郑文为辅,二人关系极近……
不过他心中也有些奇怪,郑文看上去明显年纪比贾季大得多,却一直是一副以贾季为主的模样,显然对其极为敬重。
而且二人间的关系既不像普通朋友,又不像主人仆从……当真是奇怪无比。
…
“我二人本在神京厮混,但厮混的久了,也不免觉得有些无趣,便是南下到江南来,准备好好看看这江南的景色。”
现如今的江南战乱不断,盗贼从生,又哪有什么景色
这话…也实在是太敷衍了些!
周子乐心中轻摇了摇头,面上却笑道:“江南不比北方,自有一番独特韵味,贾兄可不要错过了。”
贾季闻言则是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而二人这一番不着调的恭维瞎扯,却是让一旁今日心情本就有些郁郁的叶黎感到更加烦躁。
他当即便有些忍不住出声微刺道:“如今的江南韵味,早就被那方腊冲得散去了不知多少,现在剩的,恐怕还是死气多些。”
这话一出,亭中顿时为之一静。
周子乐眉头微微皱起,只是轻声道:“今日本是随意玩乐,又何必提那逆贼徒劳扰了和乐氛围。”
狗屁的和乐氛围!
叶黎心中暗骂一句,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兀自将先前揽过的酒一饮而尽。
周子乐见此情况,也知其人今日心情不好,却也不好责怪,只能看向贾季,便要笑着解释。
可话还没出口,便见拿着杯转动的贾季笑了一笑。
“叶兄这话倒也没错,如今的江南,恐怕还是死气多些。”
得!
周子乐当即有些无语,却是听到一旁的叶黎冷笑着接道:“朝廷军队与那方腊叛逆连战速场,虽得胜,却也使得周边生灵涂炭,流民不知凡几,恐怕再拖上旬月,饥荒瘟疫便又要来了吧,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周子乐听到这话,却是皱眉反驳道:“你的意思,难道是就这样放任那方腊坐大,继而肆虐东南这话好没道理!”
“我自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那徐知国的手段,实在是太暴戾了些!”
叶黎又道:“我家中乃是盐商,极为依靠各处的河运转送盐务,可自那徐知国南下以来,便是以“防止逆贼流窜”为由,截断了好一部分的河运航道,致使各地盐务开始短缺。
单是如今的苏州城,据我所知,盐的价格较之以往,便已是上升了三成!”
对于盐这种生活必需品来说,三成的价格涨浮,已经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要有盐务短缺的风险!
而断了盐…可是要死人的!
所以这话一出,亭中众人一时都是陷入寂静。
这时。
那位一直沉默寡言的“木兄”却是突兀开了口,轻叹一声道:“李,王,贺三家,皆是该杀……”
声音婉转清澈,好似枝头冰雪消融,滴入水中,煞是好听。
不过亭中众人,闻言却都心底微微一惊。
好一会。
叶黎方才冷笑附和道:“囤货奇居,坐收渔翁之利便罢了,还胆大包天,想要打上新任巡盐御史一记杀威棒,确实是不知死活…该杀!”
这话一出,郑文却是反应过来,看向叶黎不由出声疑道:“你家不也是……”
但话还没说完,叶黎便已是冷笑一声。
“好教这位郑兄弟知道,我叶家今后,已是不准备再做那劳什子的盐务生意了!”
郑文闻言顿时一呆,看着对方眼底压抑不住的冷笑,愤恨之意,心头终于是有些隐隐约约的明白,此人今天心情为何会如此不好了。
这分明是…被猪队友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