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国将军府门前,停放着三辆金顶二驾马车,后面还跟着两辆放满大大小小箱子的货车。 师老夫人在崔音照和师洵的搀扶下走进将军府,师姣姣与师应尤紧跟其后,师姣姣身边还有一个头戴笠帽的女子。 师灏指着仆从搬东西,“你们动作麻利些,另一车一会给三郎君送过去!” 进入正堂,师洵给师老夫人斟了杯茶,“母亲舟车劳顿,还请先用茶。” 说罢又吩咐下人,“快给大郎君大夫人和二郎三娘子奉茶!” 这时,他注意到师姣姣身后站着的笠帽女子。 “这是姣姣从哪儿拐来的小娘子?” 师姣姣跑到崔音照身边撒娇,“二叔母~叔父打趣我!” 崔音照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看向笠帽女子,“好孩子,你是何方人士?” 只见女子上前两步,摘下笠帽,当即跪下,“师将军,师二夫人,可盈不敢隐瞒。” 师洵和崔音照虽然震惊,但崔音照还是连忙起身上前,将她拉起。“徐世子妃,你怎么会……” 此时身后传来师老夫人深深的叹气声,“盈儿这孩子,也是可怜得很……” 楚可盈信任师殷殷,连带着信任师家所有人,所以将前段时间的事情如实讲述一遍。 听完,师洵和崔音照面面相觑,自家女儿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师老夫人看他们夫妻俩的反应,眼睛一转,又摇头叹气,“我知你们当官的,不比我这平民百姓,少不了要跟什么恭国公、楚鸿胪打交道。” “他们家里丢了媳妇女儿的,你这个做臣子、同僚的,也不愿做什么不忠不义的事……” “哎呀娘!”师洵忙给她添茶,“您这话从何说起?” “本来我也不想让你们见她的,免得像现在这样里外不是人,可大过年的我们一家热热闹闹,留这孩子一个人在江陵像话吗?” 师老夫人说着还用手帕擦了擦干巴的眼角。 “啧!”崔音照瞥了一眼师洵。 师洵只好道:“儿子哪有说不收留她!咱们像是少双筷子的人家吗?” 于是师洵也不再过问太多的事了,楚可盈也随师灏一家暂住将军府。 除夕,皇宫大内。 宫娥忙里忙外,在含元殿准备着晚上的皇家夜宴。 云怀霖早早地入宫,前往宣政殿。 “陛下,临安公主求见,似乎带了两身衣裳。”中官入内禀报。 “哦?”皇帝喜出望外,“这丫头还知道过年给朕裁衣裳?” 中官欣慰笑道:“公主长大了,自然知道孝顺陛下。” 然而云怀霖进来的时候,却是两手空空。 他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云怀霖,仍不死心地往后面看看。 云怀霖十分喜欢桑瑶给她织的这个颜色,是比较明媚的香叶红,上面有桃花暗纹。 她在衣领绣了一圈雪狐毛,走起路来一跳一跳的,活像一只小兔子。 “儿臣参见父皇!”她抬头却见皇帝心不在焉看着她的后方。 于是她也往后瞧去,“父皇在看什么?” “咳咳,”皇帝有些尴尬地收回目光,“中官说你带了两件衣裳入宫……” “是呢!”云怀霖扑闪着双眼,“儿臣一会给贤母妃和小冉送去。” 皇帝更加疑惑,“那……怎么没有父皇的呢?” “哎呀~”云怀霖跑到他的身边,“那没有适合父皇的布料嘛!” 皇帝故作生气,“挑布料也不知道想着点父皇!” “父皇误会啦!”云怀霖轻轻帮他揉肩,“这些布料不是儿臣买的,是文夫人和文娘子送的!” “文……?”皇帝回头看她。 “就是先前文家失踪案那个文家呀!文夫人感谢我们救下她的孩子,所以送来布料,不止我呢,阿玧和四……” 云怀霖忽然顿住,偷偷看了一眼皇帝,显然怕他动怒,便改口道:“四皇嫂也收到了!” 毕竟师殷殷现在被解禁了,想来提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喊惯了师殷殷的字,云怀霖对自己的这声“四皇嫂”还有一些怪异感涌上心头。 “那这文夫人的手艺倒是不错,还能得到你这么挑的人的认可!”皇帝虽然笑着,但语气没有了方才的平易近人。 “既然如此,你快去关雎殿吧,一会鬼戏该开始了。” 云怀霖走后,皇帝坐在椅子上沉思了许久,才叹了口气。 “叫宁王和他的两个妻妾赶紧收拾,别耽误了夜宴。” 此时,徐织萝还在为宁王府的年夜饭忙得焦头烂额。 师殷殷除了对包汤圆、饺子这种小事积极,其他琐事一应甩给徐织萝。 徐织萝真是领着妾的俸禄,操着主母的心。 “孺人!”玄参匆匆跑来,“陛下传殿下入宫赴宴,还请您快些梳洗打扮!” 徐织萝眼中重新泛起一丝光亮,不是因为她终于能出府透气了,而是因为终于可以不干活了! 不过—— “孺人,那这些菜……”一个侍女怯声问道。 徐织萝回头看了眼厨房里已经备得差不多的年夜饭,她虽然抱怨,但活是一点都没少干。 “你们留在这吃吧!” 说罢,她匆匆赶回嘉月轩梳洗打扮。 酉时四刻,傩舞队伍从玄武门出发,将沿经天枢池西,穿过紫宸、宣政、丹凤三门,完成对宫城的驱祟仪式,前往皇城。 酉时五刻,云如璟的辂车、师殷殷的翟车以及徐织萝的仪车停在丹凤门外。 三人相继下车,往含元殿走去。 身后是恪王府的辂车,陈娇与两个孺人在外面候着,可云如珏在车内迟迟不肯下来。 他只觉得有一团火从心底燃起,似要将他吞没。 凭什么?凭什么去年,单单把他扔在慈悲寺,今年却给云如璟解禁? 就因为他没有个位及四妃的生母?还是没有个官至二品的舅舅? 亦或是一个战功赫赫的岳丈,以及攀附上国公府的姻亲? 愤怒、不甘,最后都化为怨恨。 恨自己那天心软,没有叫人一箭射死他的好哥哥。 “是阿珏吗?” 车外传来云如琢的声音,他这才收拾好情绪,从车里下来。 “皇兄。” 云如琢也看到云如璟进去了,但仍风轻云淡拍了拍他的肩膀,“夜里风大,先进去吧,一会鬼戏仪队该到宣政门了。” 天上,飘起了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