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秦渡镇不到十里之外,一队胡商正在赶路,其中不乏几个中原面孔。 “文兄,咱们是不是快到京城里?”一个说着蹩脚中原话的胡人问道。 “是快到了。”领头的男子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身穿玄色圆领袍,头戴胡帽,浓密的长胡垂下,脸上似是被风沙侵蚀成沟壑。 但这张脸细细来看,俨然是云如璟。 他同样没有戴假面皮,只是易了容,想来也不常抛头露面,长安县的百姓应当不认得他。 又过了一日,商队晃晃荡荡,终于回到京城。 等将货物都运送到各处之后,也快日落西山,从西市至永平坊,各家各户都急着回家准备晚饭。 “阿娘,数过了,今日一共卖了两千三百文。”文远一边说着,一边将铜钱串好放置于钱匣中。 “今日确实挣得少了些,”师殷殷若有所思,“不过没什么大碍,明日阿远想吃什么,娘和小姑姑去买。” 她已经大致适应桑瑶这个身份了,笑吟吟地摸了摸文远的脑袋,“总之不会饿着我们阿远。” “照夫人这个花法,下个月的丝线可能还得赊账。” 门外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师殷殷回头看去,第一眼是一位胡商,第二眼…… 文远看见来人,赶忙跑过去抱住他,激动喊道:“阿父你终于回来了!” 云如璟将他揽入怀中,满脸慈爱望着他,“阿父不在的日子里,可有好好听娘亲和姑姑的话?” “那是自然!”文远仰起脖子,十分骄傲地说着,“前儿教书先生也夸赞我呢!” 听闻外面动静,在后厨的文倩走了出来,惊讶问道:“兄长何时回来?也不提前说说,我再去买些食材……” “阿倩不必忙活,送货时顺路去张记买了烤鸭。”云如璟推着文远往外走,“去给姑姑取来,还有答应你的夜光杯,都在马车上呢。” 闻言,文远笑吟吟地往外跑去,文倩轻笑一声,回了厨房去。 屋内只剩师殷殷与云如璟二人。 “我去西域的这些日子,夫人和家中可一切安好?”云如璟寻了张椅子坐下,似笑非笑望着她。 师殷殷回过思绪,在他身边坐下,“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最近花销多了些,夫君……” 云如璟二话不说,从腰间掏出一枚钥匙,放在桌上,“钱财一应都在马车上,夫人只管去拿。” “如此,还劳烦夫君去搬来。”师殷殷一把收过钥匙,又捂着胸口,佯作疲态,“日日织布售卖,着实有些劳累。” 云如璟轻笑,“那夫人歇着吧。”说罢他便走了出去。 入夜,四人各自回屋。 文现才夫妇的卧室只有一张床榻,让师殷殷浑身不自在,坐在窗边久久不动。 云如璟并不在意,她大可以坐在窗边睡一晚上。 天上有云,微弱的月光照了进来,落在师殷殷身上,显得格外清冷。 “你上哪找的这么配合的一家人呢?”寂静的房中,师殷殷忽然开口,打破了勉强支撑的边界。 “还是说,这千千万万户人家里,无处不藏着宁王殿下的眼睛?”她回过头,直勾勾盯着他。 云如璟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很重要吗?” “不重要,”她轻笑,又转回去看向窗外的月,“只是突然觉得,你又比我想象中,要再可怕一些。” 云如璟冷哼一声,“我可看不出来你害怕我。” “怕的。”师殷殷垂下眼,“若是不怕,我早就与你同归于尽了。” 屋内陷入沉寂,连同呼吸声都变得微弱,似是一潭深不可见的死水。 云如璟缓缓睁开眼,看向师殷殷的背影,“那你就长命百岁地怕着我,也好。” 窗边的人没有再给他回话,半空飞过一只黑鸦,冲向无边的黑幕中。 也好。 师殷殷,你长命百岁地恨着我,也好。 鸡鸣破晓,师殷殷幽幽醒来,发现自己靠在窗边睡了一夜。 幸好云如璟有点良心,不知何时给她添了张褥子,不然这早秋的风,许会吹出风寒。 她活动了下四周,感到脖子酸痛,看来今夜不能再睡在这了。 云如璟还没睡醒,师殷殷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将褥子往他脸上扔去。 云如璟瞬间惊醒,立即戒备地坐了起来,却只看见师殷殷站在床边,不怀好意笑着。 他正要说话,师殷殷便抢先说道:“夫君再不起身,就赶不及送阿远上学堂了。” 文倩提醒过桑瑶经常接送文远去私塾,故而师殷殷也照着做。 “好,”云如璟站起身来,凑到她面前,“我与夫人,有的是时间算账。” 师殷殷沉着脸推开他,往门外走去,“阿远!” 送完文远,二人回到家中。 云如璟搬着布匹到推车上,“阿倩,这段日子你照看家里辛苦了,先歇歇吧,我陪你嫂子去就行。” “兄长,你路途幸苦,还是我去……” 文倩想拦他,却又被师殷殷一把拉住。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