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蓬莱殿前,东面坐着后妃、皇嗣及宗亲女眷,西面乃三品以上官员女眷。 皇帝高坐阶上,德妃、贤妃于两侧,紧闭的殿门之后,供着昭惠皇后和显章太子的仙位。 蓬莱殿乃昭惠皇后生前寝殿,随着嫡长子云如珩与皇后君昔相继薨逝,二人仙位便被一直供奉于此。 “吉时到!宣——五公主——” 中官话落,云怀霖便由两名尚宫引路,缓缓走来。 另有尚仪携若干宫娥护于左右,她身着素色衫裙,半披长发。 她步上台阶,跪拜于天子脚下,贤妃以盥沐手,为她梳发。 尚宫高唱:“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 贤妃为她挽发加笄,遂入东偏殿着藕色团花纹直袖衫,配以曳地桃红毓金凤纹纱裙,出殿一拜帝妃养育之恩。 尚宫再唱:“旨酒嘉荐,有飶其香。咸加尔服,眉寿无疆。永承天休,俾炽而昌。” 贤妃为她去笄簪钗,再入东偏殿加穿丹色百鸟纹广袖襦,出殿二拜母兄仙位。 尚宫三唱:“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勿诐勿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贤妃为她去钗加冠,尚仪取来缃色风纹广袖长衫,替她加衣。 贤妃又为她酌一杯酒,饮罢复跪,言:“尔虽不敏,敢不祗承。” 三拜皇天后土,国祚延绵。 “礼成——”尚宫遂退下。 而后中官上前,执圣旨高颂:“今皇五女幼挺幽闲,地惟懿戚,锡以汤沐,抑有旧章。可封临安公主,食邑三千户,主者施行——” “临安领旨谢恩!”云怀霖接旨起身,复而看向阶下众人。 除云怀霖长者,其余人等均下跪叩拜:“陛下万岁!临安公主千岁!” 大礼既成,皇帝离席,云怀霖入殿敬拜生母,其余人等前往大内花园天枢池游玩。 天枢池中有岛名曰日月,岛上有亭与池同名。 时维仲夏,暑气愈盛,然日月岛绿树成林,甚是凉快。 师殷殷拉着师沅沅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远远可以看到天枢亭。 稍坐片刻,便见云怀霖携一众宫娥穿过廊桥,走到亭中,众人皆起身行礼。 而后陆续有人上前,为其赠礼。 “阿姐,我们不去给公主献礼吗?”师沅沅伸着脖子朝远方看去。 “你看这情况,是想同这么些人挤破头吗?”师殷殷头也没抬,悠闲地吃着糕点。 别的不说,这尚食局的糕点,确实要比春水堂的好吃些,她边吃着边向师沅沅伸手,“你备的贺礼与我瞧瞧。” 师沅沅犹豫着递给她,怎料对方一下子就拿走了,然后塞来一个新的盒子。 “阿姐,你这是何意?”师沅沅端着盒子问道。 “一会你将这个送给公主。”师殷殷说道。 师沅沅犹豫着打开盒子,惊叹道:“此香囊好生别致!”但又随即一脸疑惑,“可是此乃贝壳所制,会不会……” “廉价?”师殷殷调侃道,“你当临安是什么人物,别说你了,我府上的所有物件在她眼中都不算回事。要真想送贵重之物,怕不是要摘天上的月亮!” “你且放心去送,公主定会满意。”师殷殷打开师沅沅的盒子,发现是一枚碧玉簪,她拿起簪子前后看看,思索着。 师沅沅见状,有些难为情道:“阿姐……我这……” 师殷殷抬头看她,瞬间会意,而后将簪子放好,宽慰道:“无事,能送。” 她不在意这盒子里的是什么,只不过还是要先看看,提前准备一番说辞。 “阿姐,要不你还是……”师沅沅将盒子推过去,但师殷殷瞬间起身,还将她一同拉了起来。 原来是师殷殷瞧见亭子里的人寥寥无几了,打算过去赠礼。 师殷殷轻拍她的手背,轻声嘱咐道:“你听阿姐的话,将来你要入宫伴读,还得给公主留个好印象才是。” 二人走到亭中时,只剩云怀霖及其贴身宫婢芝兰,还有记录贺礼名单的司记。 “臣女恭祝临安公主芳辰。”二人双双行礼。 云怀霖抬头看了一眼师沅沅,问道:“你便是师四娘子?” “回公主,正是臣女。”师沅沅有些胆怯,声音微弱。 云怀霖瞧她这副模样,轻笑一声,调侃道:“阿兄说,师四娘子聪慧伶俐、才貌出众。这貌嘛,勉强可为,聪慧与否,暂且不知。但这伶俐嘛,有待商榷。” 云如璟......云怀霖一开口便暴露了“始作俑者”,而师殷殷一听便瞬间心中来气。 她就知道,贤妃和公主深居后宫,怎么会想到师沅沅这个小官之女? 而师沅沅被云怀霖这么一说,立马有些紧张,不知如何作答。 师殷殷赶紧替她解围:“公主,小妹初次入宫,又还未得尚仪指导礼数。有不周之处,请您见谅。” “可前几日二娘子也是初次进宫,我瞧着礼数周全呢。”云怀霖看向师殷殷,“怎么,这做姐姐的不教妹妹,非要等着宫中派遣尚仪前去?” “公主说笑了,臣女毕竟年长两三岁,”师殷殷假意陪笑,“若是早两年入宫,指不定更加冲撞公主呢。” “哼,”云怀霖别过脸,“今日我心情好,不同你计较。”说罢看向师沅沅手中的锦盒,问道,“师四娘子这是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师沅沅犹豫着递给芝兰,芝兰又呈给云怀霖。 云怀霖本想着师沅沅一个小小六品官之女,能拿出什么好东西,不料刚打开便眼中一亮。 她轻轻拿起那香囊,叹道:“这贝壳如此脆薄,竟能雕刻成这般!”她看向师沅沅,瞬间多了几分友善。 “我本想着,你家境平平......”似意识到有些不妥,又转了话题,“此物虽不贵重,但确实有心......” “公主您错了,此物贵重得很呢!”一阵声音传来。 师殷殷一听这声,心中顿生不妙。 她就是特意等到其他人,尤其是余敏走了之后,再来送礼,这样还能把云怀霖糊弄过去。 余敏这一来,定会拆穿此香囊并非寻常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