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位于安兴坊,离皇宫并不远,贤妃的答谢宴设在午膳之时,若是将近巳时再起,也不会迟到。 但崔音照一大早便将师殷殷喊醒,吩咐汀药给她好生打扮,毕竟要入宫,不能失了礼仪。 可师殷殷不这么想,她对云如璟一家人都没什么好脾气。 穿得好看有什么用?她不在关雎殿对着云如璟撒泼才是谢天谢地。 贤妃喜欢温婉贤淑的娘子,而师殷殷本就心性大,加之云如璟处处纵容,更恃宠而骄,每次与贤妃相见,都草草打发。 反而是林辞那般恭敬柔顺,深得贤妃心。 关雎殿里住了两位公主。 云怀霖,年十四,乃皇五女,亦是已故昭惠皇后唯一嫡女,因昭惠皇后在世时与贤妃交好,故五公主跟随贤妃教养。 云温苒,年仅七岁,乃皇八女,为贤妃所出,性子也随了贤妃,温柔活泼。 所以师殷殷很好奇,贤妃这样的人,是如何教出云怀霖这样蛮横的公主的? 在司赞的带领下,师殷殷和崔音照朝关雎殿走去,到了门外,她抬头看了一眼“关关雎鸠”四字匾额。 幸好她此前为了避免再次发生春蒐上的失态,早早地便将云如璟和贤妃的画像画下,日日对着看,好让自己脱敏。 她深深呼吸,走了进去。 入门走过一条不长的路,便是中院。 贤妃爱花,路侧以芍药居多,亦有杜鹃、蔷薇诸类。 院中乃一小池,池里小荷初露尖角,此宴正设在池上小榭。 贤妃及云如璟兄妹三人早已就座,远看好一幅和美画卷。 “臣妇崔氏——” “臣女师氏——” “参见贤妃,三位殿下。” 崔音照和师殷殷行着礼,这场景与此前无异,唯一不同的是师殷殷这次礼数周到,而不是踩着裙角,惹得贤妃的初见印象就不好。 “师夫人,师二娘子,快些起来。”贤妃柔声说着,“此次设宴本就是为了答谢师二娘子救我儿之事,不必这般拘谨。” 贤妃看着师殷殷礼数周全的样子,点了点头,笑道:“我瞧着师二娘子已过及笄年岁,不知取了何字?” “回娘娘,臣女字予棠。‘蔽芾甘棠,以予召公’之予棠。”师殷殷仍低着头,不曾看任何人。 眼下她不想和这皇宫中的任何人有交集,亦或是冲突。 贤妃只当是小娘子家怯客,笑道:“此字寓意甚好。听闻予棠为救璟儿还受了伤,不知如今可好些了?” “有劳娘娘遣人赠送药材补品,臣女已好全了。”师殷殷恭敬回道,没有半分逾越。 贤妃见状,会心一笑,她起身走到崔音照身边,“师夫人,先前陛下赏了些上好的布料,夫人与我回屋里挑挑,给予棠做两身夏日的衣裳。” 崔音照见她过来的时候就连忙起身,听到此言,有些犹豫。 贤妃抬手贴耳道:“长辈在场,孩子们拘谨,夫人随我去吧。”说着便拉着崔音照的手往屋里走去。 师殷殷也望了一眼母亲,示意她放心。 二人走后,席间就剩师殷殷和云如璟兄妹三人,四人皆不说话,场面有些尴尬。 直到云温苒跑过来对着师殷殷说:“师姐姐!” 师殷殷正疑惑呢,她又说道:“阿兄说师姐姐当时可威风了!说你用一把剑就杀了掉四头狼!” 云怀霖笑道:“小苒,阿兄只说师姐姐威风吗?就没说师姐姐生得好看?” 说话之间,她还看戏般瞧着师殷殷。 师殷殷真是头疼,她最怕对上这五公主了,不说别的,就她俩这性格,甚是相冲。 不过如今,她忍就是了,等下个月她回江陵去,此生也不必相见了。 “怀霖,不得胡说。”云如璟一副恹恹之状。 师殷殷看向他,心中翻着白眼,如今将要入夏,他还披着厚氅,可见身子之“弱”。 “师姐姐也确实生得好看。”云温苒继续说道,“我先前未曾听闻身边有娘子习武,不知师姐姐可否教我?” “那就为难了,你要她如何教你?若为伴读,这年岁不符。若要做你的先生,那可要经父皇应允。”云怀霖边吃着点心边道。 “这倒无妨,若师二娘子应下,父皇那边我自会去说。”云如璟说道。 师殷殷心中冷笑,你们兄妹倒是将这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八公主,您应当也听闻,臣女虽救下四皇子殿下,但也身负重伤,”她特意将“重伤”二字重读。 “那日不过莽夫之勇,实在不堪为公主先生。公主若想习武,自有国子监安排。” 听到师殷殷这般说,云温苒撇了撇嘴,回到座位上。 “小苒才七岁,若你当真来教她,也不过教些皮毛罢了。”云怀霖喝了口茶,盯着师殷殷道,“我看师二娘子这是不愿同我们有所来往呢。” “怀霖。”云如璟又叫住她,但是还没说话,师殷殷便作声了。 “五公主,”师殷殷站起身来,她拿着茶壶,到云怀霖跟前给她添上,“公主以为,凡百姓者,皆对皇宫趋之若鹜吗?” 她这一问,给云怀霖愣住了。 师殷殷继续说道:“臣女并非因为是那里站着一个皇子,而是因为站着一个人,一个无助之人,才会拔剑。” 师殷殷此前与云怀霖交涉不深,她不了解云怀霖,所以她以为,云怀霖对待皇室之外的人所拥有的傲慢,源于她嫡皇女的身份太过尊贵。 昭惠皇后早逝,皇帝怜爱,臣子奉承,她便觉得皇城之下的人都是上赶着要讨好她和皇室。 包括师殷殷救云如璟,她都认为师殷殷乃故意为之,好攀上云如璟而摇身一变皇室宗亲。 这与曾经的师殷殷身上那股傲气是相似的,所以她会觉得云怀霖极难相处。 毕竟两个脾性相像之人,定是水火不容,而此前便是如此。 云怀霖听了这话,有些恼羞成怒,“你的意思是说,本公主恶意揣测了你?” 师殷殷笑道:“臣女不敢,不过确如公主所言,臣女志在广阔天地。” “哼,”云怀霖别过头,“你志在何处与我何干,又不是我想同你习武。”